刘大民在上窑里半躺着逗他的儿子玩，院子里的吵闹声好像没有影响到他的情绪。生病也是个好事情，最少让他有点时间跟婆姨娃娃在一起。崔焕说：“不晓得大是咋想的，明知道你不信这个，弄这事干甚？”

刘大民说：“他是给自己治心病哩。他吹他的号，咱唱咱的调……”突然，他打了结巴。

崔焕听见刘大民说了半句话，问：“你咋不说了？”

是呀，咋不说话了？刘大民忽然被自己这个了不起的发现而激动：“原来，事情是这样的简单呀！”

“你说的是些甚？”崔焕被刘大民的自言自语吓着了，莫不是刘大民的病加重了？

刘大民放下娃娃，要下地。

“不能。”崔焕拦住男人，“你要干甚？曹大夫说是要静养。”

“我看看老鲁咋个装神弄鬼。”

崔焕拉下脸来：“你就不能省点事？你说是给大治病，就让他治咯，终当跟你没有关系。”

“你说对了，没关系。”刘大民安静下来，“事情完后，你把老鲁叫上来，我有话问他。”

“什么话？”

“他唱错了。贪污了神神的五百斗粮。”

“你胡说些甚话？”崔焕这会儿真的被吓坏了，刘大民满口呓语，难道真是撞上了妖怪？

刘大民笑笑，转了个话题：“这段时间里，杏花和你能处得来吧？”

崔焕说：“你得甚病了，怕死我了。”

“有病怕甚，吃几服药就好了。”刘大民正正身子，“杏花年龄小，进门不久，你让着她一点。我看二民和她还不错，估计一半年人家会有娃娃。我有个想法，等明年跟大说一声，花点钱，给二民修两孔窑，把他们分出去，人多了，这个院子也盛不下。”

“你说分开过？”

“分开过是迟早的事，家大了不好管理，再说，各人有个人的想法，二民有手艺，分出去日子过得更好些。”

崔焕说：“怕大不同意。”

“我跟他把道理讲明了，他会同意的。”刘大民说，“家里的事和外头的事一个样样的，有时候也要各人唱各人的调儿。”

崔焕还是没有明白，一边哄着娃娃睡觉，一边拿眼睛瞄刘大民，他觉得刘大民今晚上有些古古怪怪，说的话神神道道，颠三倒四，心里真为男人捏了把汗。

刘大民忽然来了灵感，只是，这个话不能给婆姨说明。他由老鲁给父亲治病和自己吃曹大夫的药上得到了启发：有些农会不是不接受党的领导吗？那么好了，由它去吧。扩大赤卫军的力量，让赤卫军取代农会直接当农民的头行人，这符合当初开赤卫军大会制定的军政一体精神。大力发展赤卫军，吸收农会会员加入赤卫军，调整一下主次关系，这样，旧农会就会被瓦解。现有的赤卫军有军事能力，可以直接和土豪劣绅进行斗争，对广大群众来说，吸引力更大。如果真这样做了，蟠龙川的形势会有根本上的改变。他进一步设想，假如每个村都有赤卫军，大村有排，小村有班，再配以适当的武器，孙老总的团丁就不敢到乡下去，农民的减租减息就能顺利展开。刘大民为自己的这个发现而振奋，他想立即向王强汇报，把自己的构想说出来，让大家进一步完善。

老鲁卸了头饰，将法器装在褡裢子里，拿了刘生财给的一块钱正要离去时被崔焕叫住了：“大民要跟你说句话。”

“甚话？”老鲁有些紧张。

刘大民问：“你从我大手里骗了多少钱？”

老鲁和刘大民很熟，曾经代替刘大民当过蟠龙街秧歌队的伞头：“看你说这话，这咋叫骗？我请了多路神神，把老树精都斩首了，血流了一地。”

刘大民笑了：“你那些小把戏，别人不晓得，我解开。你刚才贪污了神神的五百斗粮，蒙人哩，还是蒙神神？”

老鲁拐了拐脖子：“不好意思，唱错了，应该是一千八百五十斗来着。”

“小心神神今晚上跟你算账。”刘大民说，“跟你说笑哩，刘满在寨子里做些甚活？”

老鲁说：“成天跟老郝下乡收税款。”

“没犯甚事吧？”

“前些日子叫老总打了十军棍，打好了。这段时间人勤快多了。你问他有事情？”

刘大民说：“没大事，你跟他说，叼空回来把门修修。我想给他修，他又不在跟前。风一刮，门扇就掉了。”

“行，”老鲁满口答应，：“我道是多大个事，我回去就和他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