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枪声使蟠龙街周围村里的老乡觉得十分诧异,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枪声完全停止后,有些胆大的人便跑到街里打探虚实,街里好像是有了些变化,家家开门,户户升烟,到处都是剁饺子馅的声音。三三俩俩的游击队员,手里拿着红的绿的标语,沿街张贴。人们奔走相告,叙说游击队打垮了马排的过程,还有人专门去校场坪,看关在大房里的俘虏,甚至有人找游击队的领导,要求枪毙这伙害人精。高队长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给他们讲解红军优待俘虏的政策,也希望得到群众的理解,共同维护蟠龙街的安定局面。他宣布,游击队会在蟠龙街住一段时间,罪大恶极的敌人一定会得到审判。
早饭时分,群众前来送饺子,有用碗装的,有用罐子提的,高队长十分感动,他感谢了众人的好意,说马排驻地有灶房,战士们的早饭已经开始做了,请大家回去,吃罢饭前来参加大会:“你们来开会,就是对红军最大的支持。红军和老百姓是一家人。”他再次体悟到了群众对子弟兵的深情厚谊。
白军俘虏们被关在议事厅里,一个个脸上充满了恐惧。有个卫生员,正给烧伤的俘虏抹獾油。高队长进去后对俘虏们说:“大家不要害怕,你们虽然当了白军,但还是老百姓,和我一样,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从现在起,你们自由了,想当红军的留下,不想当红军的每人发两块盘缠,回家过个晚年,看看你们的妻儿老小。红军优待俘虏,万一你们当中有谁往后又被人家拉了丁,也不要怕,记住,只要不跟红军作对,不侵害老百姓,红军还会像现在一样对待你们。在和红军打仗时,将枪口抬高一些,战场上谁要是想投降,就把帽子反着戴上,我保证红军不会向你开枪。现在,想回家的人请到大门口边上的窑里登记领钱。”
开始,一阵静寂,没有人敢信天底下还有这样好的事情?当了俘虏,非但没受到虐待,还给发钱?没有人敢动弹,过了一会,才开始有人议论,许是有曾经被红军俘虏过的人,斗胆往外边走,大门洞开,没有人阻拦,于是一窝蜂似的往外跑,心急的人,害怕自己跑慢了,红军会改变主意,也顾不上领钱,落荒而去。更多的人相信了高队长的话,在门口排队领钱。还有两个俘虏要求加入红军,高队长便把这两个人领到窑里,要求他们讲讲为什么要参加红军。
一个说:“从你们的行为上,我看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也不过如此!”
另一个说:“我家是穷人,回去也没有饭吃,我愿意当红军。”
高队长说:“在红军里很苦,经常吃不饱饭,也没有军饷。”
“不怕!”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红军不比白军,要服从命令,不得欺负老百姓,能做到,你们留下,做不到的话,领盘缠回去。”
“我们保证做到。”
高队长看看两个人的态度很坚决,便叫来一分队队长:“把这两个弟兄编入你们分队,发给枪。”
“是!”分队长将两个人领走了。
此后,又有人向他汇报打扫战场的结果,这次战斗全歼马排白军五十六名,缴获步枪四十支,三号盒子五支,机枪四挺,冲锋枪一支,各种弹药三千余发,银元数百元。游击队,赤卫军无一伤亡。赤卫军方面还缴获步枪三支,子弹若干。应该说,战斗大获全胜。高队长非常高兴,他当即和王强,尚文商量,等到晚上让赤卫军队员吆上几头骡子,将游击队装备不了的武器弹药驮走藏起来。他说:“一夜时间我们就翻了身,蟠龙街的赤卫军功不可没。我请示上级,找个适当的时候,让你们公开,慢慢地发展壮大,逐步成立革命政权。”
“可是,孙老总的民团还盘踞在天祉园寨子里,随时都会给我们带来危险。”王强说。
高队长笑笑说:“土豪劣绅们长着脑子,很聪明,马排被打垮后,他们轻易不会下山,也会见风使舵的。当然,现在让他们投降也不现实,这是大环境使然,他们不相信现政府会很快被打垮,实际上,我们短时期里也打不垮他们,所以,我的意见是你们还是按以往的做法,先和他们共处一段时间,他们在等待时机,咱们也需要等待,找一个适当的时候再攻打天祉园。”
尚文说:“群众要求现在就拿下天祉园。”
“我看了,那个地方地势险要,一下子打不下来。”
“众人说,红军连马排都能打垮,打民团更不在话下。”
高队长说:“那是大家对游击队抱得期望值过高,打了马排,不一定能打得了孙老总。打仗要靠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个都不行。这次打马排,没有你们提前做工作,没有你们的协助支持,那是完全不可能的。要给群众解释,时机不到,时机到了肯定会打。”
王强很赞同高队长的意见,从心里讲,他也希望游击队一鼓作气拿下天祉园,但是,这会造成战士们很大的伤亡,没有必要冒这个险。他说:“我同意高队长的意见,先不打天祉园。经过打马排,也等于是敲了孙老总一棒子,谅他也不敢再过度地压榨老百姓。我估计,这阵,蟠龙街的政权可能会出现真空,咱们抓住这个大好时机,恢复农会,组织群众减租减息。春天又快到了,还要考虑救荒救灾。时机很重要,力争赶在下一批白军到来之前,把咱们的基层组织建立起来。”
高队长肯定了王强的想法:“无远虑就会有近忧,形势会随时发生变化的,游击队不可能长期住在蟠龙街,我们走了,可能还有敌人会到来,要做长期斗争的打算。我建议你们可以组织游击小组,灵活机动,可以随时给敌人一个震慑,也能鼓舞群众的斗志。”
尚文说:“只是我们短枪少,行动不方便。”
“好办,”高队长说,“把这次缴获的盒子枪全部给你们,机枪我们带走。”
“太好了。”尚文说,“高队长,你对我们的支持太大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刘铭山同志跟我说过,天下红军是一家,不管是谁,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只要是聚在咱们的旗下,就是同志,就是兄弟。”
王强问:“你见刘队长啦?”
“他在二十六军,听说想回蟠龙川,组织上没有批准。他惦记着你们赤卫军,回头我见到他会把你们的情况讲给他听。好好干,我估计,照现在这个样子,再过一半年,蟠龙川也会像南梁,成为咱们红军的根据地。”
他的话令二位十分振奋,王强说:“蟠龙街地处偏僻,是四县的交界地,最近党组织和我们也没有太多的联系,以后有什么重要事情,让游击队交通员给我们通个气。我们需要党的领导,需要你们给我们指方向。”
高队长笑着说:“行,这个事情我给有关人员说说,不过,有时候听不到上边的消息也好,党里有些人也是胡说哩,瞎指挥。上次杜特派员把队伍拉去打西安,给咱们造成了巨大的损失,眼睁睁地拿鸡蛋往石头上碰。我看你们现在就很好,就照着这个路数往下走,没有大错。”
王强说:“你说的可是杜衡?”
“不是他还有谁?”高队长说,“他把队伍拉到西安,自己先跑了,叫敌人抓住就叛变了。党内也不是一个声音,我不瞒二位,我也不是党员,想加入,人家不要我。我和你们一样,出生入死,全是凭着一颗良心。算了,不说这些,准备开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