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退散,黄昏到来。
在还有些湿气的小庭院中,雷霄微微倾身坐在一个石凳上,他的脚边放着一柄修长的黑色重剑,雷霄右手握着一根不断喷出清水的水管,左手则用抹布沾着清水擦拭着沉重的剑鞘,每当雷霄手中的抹布在剑鞘上来回游走,这剑鞘的黑色就越发的显著,并且伴随着每一次的擦拭,雷霄的脑中就开始传来阵痛,不过他却默不作声,面无表情地忍受着。
面对着既熟悉而又陌生的古老纹路,雷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呆滞,他的面色也越发苍白,其内心深处那不断奔腾的情绪波动,使得他的胸口起逐渐伏得更加剧烈。
雷霄知道,一旦他将从前那些不愿面对的记忆完全地发掘出来,那么在这之后,自己肯定就不会再像近九年来那样,平平常常地活着了。
待所有被催眠封印起来的记忆完全解封,他的心智必会大变模样。
“九年前……”
“午夜……”
“我曾经的……那个家……”
雷霄开始暗自呢喃了起来,他悄然闭上了双眼,呆呆地坐在石凳上,似乎忘记了自己刚刚还在洗剑。
伴随着周围悦耳的流水声,深埋多年的记忆就在此刻浮现:
这是一个不知在哪的一片大山林中,许多高山座落于这片区域的中心地带,周围树林茂密,草木丛生,整片山林只有一条溪水贯穿而流。
在这看似无人的山林深处,却有一户人家栖息此处,这户人家建起简陋的木屋,在这满是树木的山林里过着隐居的生活。
这里就是雷霄出生的地方,而他在出生之后便在这山林里一直生活了七年,幸运的是,他的家人很爱他。
父亲、母亲、大哥还有二哥,他不知从什么时候他们这一家五口就在这冷清的地方定居了下来。
雷霄从小就受到父母和两个哥哥的教育,了解到了许多山林里和山林外面的东西,他知道他们一家是在此地隐居,他也知道他们不能到山林外面的世界是有原因的,只不过关于这些原因,他的家人并没有告诉他。
雷霄从未向他的家人询问原因,因为他想如果自己这么刨根问底的话,恐怕会使家人伤心吧。
既然无法出去,又何必去想太多的呢?
能有自己最爱的家人陪伴,即使生活在这荒郊野岭之中又有何妨?
生活在清新、自然、美丽的山林里,每天既有花鸟做伴,又能于山石间游玩、于溪水边嬉戏,这又何尝不好呢?
没有什么烦心事要管,没有什么烦心事要做,每天就这样闲适地生活下去,这不是非常的美好么?
漆黑的夜空,看不到任何星星,只有一轮明月高悬在天空中,在溪水流淌的岸边,夜虫正唧唧鸣叫,凉风也正轻轻拂来。
“锵!”伴随着一个清脆的金属碰撞之声响起,一柄漆黑如墨的三尺重剑随即被人重重地插入了一片砂石滩之中,深陷三寸。
这正是雷霄祖上传下来的宝剑,它以其沉重的分量,稳稳当当地屹立于这秀丽的土地之上。
这柄重剑造型奇特,其剑刃呈一尖锐的三角形状,修长扁平。
刃厚二指宽,刃首尖如椎刺,刃末宽足七寸。
剑刃上下皆为深邃浓郁的黑色,除此之外再没有半点其他炫丽的色彩。
它的黑刃表面看起来平淡无华,并没有任何雕刻的纹路和文字。
整个剑刃表面光滑无比,但它却又不能因此反射出丁点从天上照下来的皎洁月光;其剑刃两侧边缘锋利至极,但却又无法向四周透出丝毫嗜血无情的寒芒剑气。
在刃末与手柄紧密相连的地方还镶嵌有一块拳头大小的宝石。
这块宝石晶莹剔透,形状为椭圆形,其在月光的温和浸润下,还能通透出一种独特的暗红色彩,隐隐流露出几分神秘的气息。
重剑三尺,坚不可摧。
黑刃无光,锋极不寒。
这短短的十六字乃是雷霄祖上历代护剑人代代相传的口述,这也是锻铸了漆黑重剑的祖上先辈所给予漆黑重剑的唯一描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
每一代的护剑人都要牢记这短短的十六字,以铭记家族忍辱逃亡的过去与担任保护家族得以继续延续的重任,而这每一代的护剑人唯有饱受期望的家族直系血亲男儿才能担任。
此时,手握漆黑重剑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长得眉清目秀,英俊潇洒;一头黑色的短发让他看起来颇为精神;
男人身上穿着一件灰黑色的长袖衣衫,一条黑色的绳带自他的右肩一直绕到的他左腰,其所连接的正是一个在背在男人身后的,带有暗金色纹路的黑色剑鞘。
“呼——”男人轻闭眼眸,长长地地呼出一口气,好来减缓他那急促的呼吸。
此时的男人已满头大汗,他双眼平静地看着缓缓流淌的小溪,整个身子笔直的站立着,怡人的月光照在他英俊的面庞,顿时便有一种潇洒的气质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雷衡大哥真厉害啊,把重剑挥舞得这么完美!简直就像真正的剑客一样。”离溪水相隔七八米处的一块大石头上,一个年龄约为七岁的男孩正不停地为男人鼓掌,其稚嫩的面庞上也正露出无比高兴地表情,这个男孩就是九年前的雷霄。
这个被称作雷衡的人正是雷霄的大哥,两人是亲兄弟,自雷霄在这片山林出生后,作为大哥的雷衡对雷霄很是细心照顾,同时他也是被父母所期望的护剑之人。
雷衡缓缓地转过头来,轻轻笑了几声,说:“与父亲相比,我可差远了,哈哈。”说完,雷衡用右手轻松地将手中握着的漆黑重剑举过头顶,然后熟练地将剑收回背在身后约莫三尺的剑鞘中。
“怎么会呢,大哥和父亲一样厉害,我以后……也想像大哥一样,让父亲和母亲为我感到骄傲……顺便还想向大哥借剑来威风威风。”雷霄一双水灵的眼眸非常崇拜地望着前方意气风发的大哥雷衡,笑道。
“像我一样么……”听到雷霄的话语,雷衡不禁愣了一下,他双眼微眯,呆呆地看着身旁缓缓流过的溪水,刹那间竟莫名觉得有些哀伤,他轻轻地自语着,“现在的我可是辜负了父母的期望啊……”
看到大哥突然呆站在那里,雷霄不禁有些担忧,问:“大哥,你怎么了?”
“呃……没事。”雷衡马上回过神来,对着雷霄轻笑道:“想要耍我背后这柄重达七十斤的重剑,你恐怕也需要像我一样艰苦锻炼个十几年吧,哈哈哈!”
“啊?这么久啊……唔。”雷霄眨巴着水灵的眼眸,有些失望地叹声说。
“好了好了。”雷衡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愉悦笑声,他保持着微笑,声音开始变得认真起来,“如果你真要找一个人来作为自己的榜样的话,你二哥谨是个不错的人选。没准你将来也会像他一样到外面的世界学习,到外面的世界找一份工作,在外面过上不愁吃喝的舒适生活……”
一听雷衡的建议,雷霄想也不想就摇头拒绝,大声喊道:“我才去外面生活呢!”
“只有这山林之中的小木屋才是我的家,我喜欢住在这里,喜欢每天能和父亲、母亲还有大哥一起在林中的美好生活。”
听完雷霄的话,雷衡不禁长长地轻叹一声,脸上露出了一副有些无奈的表情。
接着,他便开始暗自低语道:“算了,你迟早会明白的……”
“看在你还是那么懵懂天真的份上,身为大哥的我,就尽力去维持你所期盼的美好吧。”
雷衡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雷霄招了招手,喊到:“霄,我们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哦,好!”雷霄轻应了一声,从大石头上跳了下来,迅速地跑到大哥身旁。
茂密的树林中,没有一点灯火,雷霄两人相伴而行,即使周围是那么的漆黑,他们也能知道该往哪走,毕竟这里可是他们一家生活了多年的地方。
摸黑走出树林,再走过陡峭的山路,雷霄二人来到一个山坡下,山坡的坡度不大,坡的表面有几条穿插在碧绿草丛间的泥巴路,应该是长年被人踩踏出来的。
远看山坡上的那头,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一间大木屋和这间大木屋的旁边的几间小木屋。
木屋搭建得还算漂亮,每块木板都完美地拼接在一起,不留一点缝隙。
周围清幽的环境中总是弥漫着浓郁的自然气息。
能看到坡那头的木屋后,雷衡总算是松了口气:“霄,要到了,爬上这坡就好了。”
“嗯。”雷霄紧紧跟在大哥身后,跑跳着爬上了坡。
然而,就在两人刚刚爬上坡的时候,一个像是瓷器破碎时产生的巨大声响突然从大木屋的方向传来,与之同时传来的,还有一些低沉的碰撞声和几个陌生人的斯喊声。
听到这些不寻常的声音,雷衡顿时心头一惊,脸色骤然大变:
“不好,家中出事了!听声音,应该是家里进贼了!”
“进贼?怎么会?这片山林这么多年都不曾见外人靠近,为什么……”雷霄满脸担忧地望着山坡上的木屋,缓缓攥紧了自己小小的拳头,“父亲和母亲都还在家里呢,大哥,怎么办啊?”
雷衡咬紧牙关,看着山头上的大木屋,他狠狠地攥紧拳头,厉声喝道:“那群胆敢擅闯我们家中的狗东西,我定要好好教训他们!”
“大哥……”雷霄慌乱地看着雷衡,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雷衡不再多想,迅速地解下身上的绑着剑鞘绳带。
他左手抓着沉重的剑鞘,右手猛地抽出原本收于剑鞘的黑色重剑。
锋利的黑刃一出宝鞘,一瞬破空之声随即传来。
雷衡不在多想,直接将重剑的剑鞘扔给身后的雷霄,大声喊道:
“你拿着它在附近躲着别动,千万不能靠近木屋,听到没有!”
“呃!”雷霄的反应也是迅速,马上一把抱住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黑色剑鞘,这剑鞘份量也是挺足,使得刚一接住它的雷霄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待雷霄稳住身形,便见到他的大哥雷衡已经托着沉重的黑色重剑,向着山头之上的大木屋全速冲去。
“大哥,一定要小心啊!”
怒火中烧的雷衡此时已无心再理会其他,他那原本英俊的面容此时也因他的愤怒逐渐变得狰狞,其锐利的眼神也如同利剑一般迸出戾气。
一股庞大的腥红怒意已经完全充斥了他的漆黑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