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动手啊!!你还在等什么?!”莫降心中暗暗着急,可又不能喊出来——因为,方才老的沙的言辞,已然影响了赵胜的心绪,他的动作也因此有了些迟滞,快速的旋转中,赵胜好几次都差点被饲血鹰看到——这种变化也说明,同莫降听力一样出众的赵胜,显然听到了老的沙的话…… 也正因为如此,莫降才会说老的沙卑鄙。 莫降注意到,饲血鹰的嘴角已然带上了一丝狞笑——显然,他已经知道了赵胜的藏身之处…… “已经这个时候了,还在等什么?!”这是莫降心中思考的问题,带给他困惑的,不止有赵胜,同样还有饲血鹰——既然赵胜的意图已经暴露出来,那么他们两人为何都不肯打破现在的局面?再这样坚持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很快,两人就用实际的行动,替莫降解释了心头的困惑——正在旋转的饲血鹰,忽然停了下来,然后猛的回身反抓过去,他这一次抓的位置,仍是赵胜的咽喉。 饲血鹰这一击,和之前那两次想比,更为凌厉、速度更快、力道更足! 之所以使出杀招,是因为饲血鹰心中,愤怒至极! 在饲血鹰看来,赵胜只是被玩弄的对象,只是个任他折磨的猎物,被废掉两条手臂,毫无反击之力的赵胜,本该一直保持着痛苦的神色,任由他这个施暴者随意摆布,知道全身的骨骼都被他抓碎,五脏六腑全烂成一团血泥,再苛求自己赐他一死…… 事情本来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本该是这个样子的! 即便自己对折磨这个低贱的懦夫没有兴趣,他也不能反抗——因为,这世上从来只有猫有权力决定要不要在咬断老鼠的咽喉之前玩弄它们;而老鼠却没有权力选择在被咬断喉咙之前是否要经受折磨的权利! 然而,赵胜这个低贱的懦夫,这个本该被玩弄至死的猎物,竟然做出了反抗,而且在最初,还成功的戏弄了自己,让自己在这些比之更为低贱的民夫面前丢脸!更为可恶的是,自己的丑态,竟然被那个自以为是的老的沙全部看在了眼里!! 无论如何,赵胜的罪孽也不能被饶恕——他必须死!!! 是故,愤怒至极的饲血鹰岱森,决定结束这一场毫无乐趣的战斗——他要直接将赵胜的脑袋拧下来,然后用他的头盖骨做成酒盏,再盛满赵胜的鲜血,每天都要喝上一盏…… 当然,这些都是饲血鹰心中的想法——那么,赵胜的心中,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呢? 所有人都觉得,赵胜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所有人都以为,在他身上,找不到一点男子汉该有的杀伐果敢——然而,如果这世上除了“赵胜”和“其他所有人”,还存在一个公正的裁判的话,他恐怕不一定会选择站在“所有人”的那一边…… 或许,之前莫降对赵胜的评价是相对而言比较公允的——赵胜此人最明显的性格缺点,并非犹豫,而是矛盾。 他就是一个矛盾的人,好似一个身体里盛着两个灵魂:一个灵魂,代表着冷酷和决绝;另一个灵魂,则代表着懦弱和犹豫——其实,每一个人的性格都不是单一的,只是在更多的时候,某一种性格会成为其灵魂的主宰,因而绝大部分时间里,人们都会表现出一种性格——可是赵胜却不一样,他的两种性格,其实实力相当,半斤八两。 关于这一点,曾在当初赵胜和莫降在郾城交手之时展露无遗——那时的赵胜,杀伐果决,甚至不惜屠杀无辜的百姓让莫降露出破绽,身上哪里有一丝优柔寡断的影子?! 当然,也正是因为那次事件之后,那个诱使赵胜将自身所具备的汉皇神力封印、对汉皇之血大加诋毁称之为诅咒之血的人,再一次如恶魔般出现,诱使赵胜将那个冷酷果决的灵魂,关进了深不见底的囚牢,用世俗的条条框框和所谓的规则,将那个充满激情的热血灵魂,彻底压制住了——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当赵胜再一次出现在莫降面前时,他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锐气,他已经不再是当初的赵胜了…… 关于这一点,曾在汝阳将冯冲刺伤后又答应莫降保护冯冲,如此前后矛盾的决定,足以说明,当时赵胜的心智已经不再健全,那时的他,再也无法做出像在郾城之时那样睿智的决定了…… 那么今日的赵胜,又是哪一个赵胜呢?他身体里的主宰,到底是哪一个灵魂呢? 或许,看到饲血鹰出手后,赵胜嘴角泛起的那一抹邪气凛然的微笑,能说明一些问题。 饲血鹰反手一爪,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直抓向赵胜咽喉。 然而,赵胜除了露出那个诡异的微笑外,却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当然,他即便想像前两次一样抬手防御的话,也是不可能了,因为他的双手已经废了! 饲血鹰之爪,转瞬及至! 躺在地上受了箭伤的彭萤石等人,全部闭上了眼睛——“光明教廷,完了;诸子之盟,也完了!”这是他们心中的想法——尤其是彭萤石,在石台之上早已绝望的他,被莫降丢下石台之后,心中又燃了一点希望的火种,可还不等那火种变成火苗,现实的冷风,便将它吹灭了…… 然而,闭上眼睛的众人,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以饲血鹰这势大力沉的一击,如果抓在赵胜的脖颈之上,肯定会将他的脖子拧断,说不定脑袋也会被饲血鹰拧下来——无论是哪种结果,总该有骨头断裂的声音才对…… 赤火长老,率先睁开了双眼。 他看到的景象是:用力过猛的饲血鹰,被甩出去的胳膊的巨大的惯性,带着原地转了两个圈——可本该被拗断脖子的赵胜,却只用了一个下蹲,就躲过了饲血鹰这一击。 这时,赤火才恍然大悟:忽然之间,赵胜已经改变了策略…… 赵胜和饲血鹰最初两次交手的结果,让众人形成了一种错觉:只要饲血鹰攻击,那么赵胜一定会防御;只要饲血鹰用爪,赵胜就一定会挡——然而,这世上避免挨打的方法有很多:除了防御,还有撤退;除了格挡,还有躲闪…… 饲血鹰因为用力过猛,身体有些失去平衡,而刚刚半蹲下的赵胜便趁机猛地站起,用头顶,顶住了饲血鹰的肋部! “砰!” 这一次,倒着飞出去的人,变成了饲血鹰…… “直到今天,我才突然发现,原来我之前所学,很多都是错的。”赵胜似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他曾经教我说,‘君子之礼不可逾越,君子举手投足,则必有规矩,有规矩,则有方圆,心有方圆,则心有天下!’那时我以为,只要成为尊礼守节的楷模,成为和当时规则契合度最高的人,便会成为万民敬仰的‘圣贤’。 我本自信满满的走在这条被那个人指明的光明大道上,可另一个人却突然告诉我说——‘真正的强者,从来不肯臣服于任何规则,真正的强者,从来都是规则的制定者。服从于圣贤制定的规则,那么充其量也只不过是成为圣贤的影子!你若真的想成为圣贤,那么就要制定一套规则,一套让他人甘愿遵守的规则——那么,你就会成为他们口中的圣贤了…… 当时我本以为,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荒诞不堪的言论的人,一定是个混蛋;这些教唆他人走上邪路的话,根本无需听——可是后来,等我见到了那个‘混蛋’,等我被现实一遍又一遍的嘲弄、折磨,我才发现,其实,那个人就是真正的圣贤,那些混账话,就是成为他人口中‘圣贤’的绝对真理……” 赵胜用平淡的语气说着,像是个讲学布道的先生,又像是跟同窗交流学习心得的学子……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饲血鹰捂着肋部站了起来,他站起来的速度也不快,而且嘴角还淌着鲜血——看来,赵胜这一顶,将他伤的着实不轻。 看到饲血鹰受伤了,贾鲁和慎行驹便暂时摆脱和唐沁和韩菲儿的纠缠,想要过来帮忙,可他们刚动一步,却听饲血鹰高声叫道:“都不许过来!!这个家伙是我的!!!我一定要一个人、亲手、将他的脑袋拧下来!!” “大人……呃!” 一个好心的怯薛看饲血鹰断了手臂,肋骨又骨折了,本想好心提醒他,可话没说完,就被饲血鹰踢出的石子击穿了咽喉,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睛倒了下去…… 如此一来,再没有人愿意帮助饲血鹰了,就连方才准备帮忙的贾鲁和慎行驹,也放弃了帮助饲血鹰的想法…… “讲,怎么不讲了?!”饲血鹰狞笑着盯着赵胜,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我想,这恐怕是你最后一次讲这些毫无用途的大道理了,因为一会儿,我就要咬断你的喉咙,拧掉你的脑袋!!” “噢?”赵胜忽然笑了,“类似的话,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可到现在为止,我的脑袋,依然好好的长在这里——这是不是说,你这个人,其实是个只会说大话的懦夫呢?” 这时,站在石台之上的莫降嘟囔了一句:“笨蛋,你终于开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