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01-13 丢掉一只耳朵的常胜,再一次回到了队伍当中。 和他方才离开时一样,他的回归,也没能引起民夫们的注意——其实,从常胜在新会城北门立下的誓言破碎的那一刻起,他在民夫心中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他这个副队,也变得无从轻重。 既然当初立下的誓言毫无意义,既然没有能力保证大家的安全,事后又不能给人们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人们为何还要信任他?为何还要记得他那并不作数的誓言? 所以说,常胜的情绪忽然变得低落,是事态发展的必然结果,也是他自己的选择——这个选择也正体现了他的聪明所在,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淡化自己在众人心中“言而无信”的形象,才会让“失信”带来的负面效用降到最低——只要大家忘记了情绪低落的他,也就自然会忘记那个可笑的誓言,也就不会将怒火发泄到他的身上…… 事情原本进行的非常顺利,情绪低落到极点的常胜,非但正在从百姓的视野中慢慢消失,甚至就连胡力,也对他失去了信心——如果任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等大家再回到新会时,他就不必兑现自己的誓言,而仍旧可以以一个“回头浪子”的身份,继续活下去…… 然而,莫降的突然出现,却打乱了他的计划——莫降非但揭穿了他的谎言,还以暴力威胁,逼迫他接受了那苛刻的条件…… 对于常胜来说,接受莫降的条件,也就意味着无论他这次归队的最终结果如何,无论他是否能完成莫降交付的任务——他都不可能再回到新会去了,至少,不可能再以现在的身份回去——可是,如果不回新会,自己还能去哪里呢…… 常胜正思索着自己未来归所的时候,彭萤石慢慢拖到了队伍最后面,向他靠了过来。 别人可以不在乎常胜为什么丢掉了一只耳朵,但彭萤石却不能对常胜半边脸上沾着鲜血视而不见——因为在光明教庞大而复杂的计划里,常胜是个关键性的人物,即便莫降借用紫玉的身份更改了光明神的启示,但对彭萤石来说,要实现他的计划,还然需要常胜的帮助。 “你怎么会突然受伤?”彭萤石低声问道。 常胜侧过头来,将右耳处血肉模糊的伤口展示给彭萤石看。 “方才那一声炸响……” “不错,正是因为方才那一声炸响,我的耳朵没了!”常胜咬着牙恨恨说道。 “他回来了?”彭萤石喃喃道,“竟然如此之快……” “他本就是这支队伍的实际领导者,而你们又没能将他除掉——那么,他不回来,还能去哪里?!”常胜没好气的说道。 “你怎么能如此大意?”彭萤石抬头问,他注意到,的伤口仍未包扎,鲜血从伤口里渗透出来,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在他的下颚汇聚成滴,再慢慢滴落…… “并非是我大意了。”常胜摇摇头,惨淡的一笑,“只是因为,他早就看穿了我的身份,自始至终,他从未接纳过我,也从未将我看成自己人……” “何以见得?”彭萤石问。 常胜回答道:“昨日在韶关,当他察觉到是光明教徒刻意制造混乱之后,并没有让我去解决混乱,而是让我留在他身边‘阻止光明教徒去而复返’——现在想想,当初他一定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否则,他凭为何会知道我能认出那些试图混进队伍的光明教徒?” 彭萤石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他早有察觉,早有防备,那么,蓝水和紫玉二位长老的失败,也就不足为奇了……不过,事情尚未糟糕到无可挽回的境地,因为我已经占据了他的位置,只要我的身份不被人揭穿,最后的胜利,便一定会属于我们……” “哼!”常胜闻言,不禁冷笑一声说道:“你怎知他不会揭穿你的身份?他既然可以揭穿我,可以打掉我一只耳朵,自然也敢将类似的手段,应用在你的身上……” “不,他不敢!”彭萤石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这里面,有他想要的东西,在得到那些东西之前,他不会跟我撕破脸皮,也不会将我赶走……”说着,彭萤石忽然话锋一转问道:“方才,莫降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彭萤石的问题,不免又让常胜回想起方才在山顶上发生的一切,他愤愤说道:“还能说些什么,无非是威逼利诱,让我想办法把你脑袋里的东西套出来告诉他!” “你答应他了?”彭萤石略微将声调提高了一些,显然,他很关心常胜在生命受到威胁时做出的选择。 而常胜的回答,却让彭萤石大失所望:“我敢不答应么?若我敢说一个不字,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那你都对他说了些什么?”彭萤石立刻追问道。 “什么都没说……”话到一半,常胜忽然改口,“不,与其说是我没有说,倒不如说他没有问——他好像不关心我究竟知道些什么,亦或者他早就料到,我知道的那些事,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线索,不会对大局产生影响。他真正在意的,是你心中所藏的秘密!” “常兄,我很欣赏你的诚实。”彭萤石点头说道:“不过,我现在却不能将详细的计划告诉你,并非是我不相信你,只是因为此事关系重大……” “行了,不用说了。”常胜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道:“即便你将计划的内容全部告诉我,我也不会做这个告密者的——在这个世上,我可以背叛任何人,但却绝不会背叛李师!我既然遵从他的指示加入了光明教,成了光明教徒,就会以光明教廷的大局为重。” 彭萤石立刻说道:“阿弥陀佛!常兄对我教如此虔诚,真是让贫僧感动不已——贫僧只希望,请常兄务必再拖延一段时间,等我将一切布置完毕,即便你将所有的秘密都告诉莫降,他也难逃一死!等事了之后,我一定会给你复仇的机会!让你用火铳,在莫降身上开七八个窟窿!” 说着,彭萤石感激的拍了拍常胜的肩膀,默默的转身离开了。 常胜抬头望去,看到彭萤石走到宋景廉身边,低声和他商量着什么,因为隔得太远,所以常胜无法听清,但是,他也没有凑过去,只是低着头,包扎自己的伤口…… 彭萤石刚刚离开,韩菲儿便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常胜身后。 方才二人的对话,都被韩菲儿听了个清清楚楚,虽然她对常胜的说辞很不满意,但是她却什么都没有说,因为莫降并未让她监督常胜。 韩菲儿最大的优点,便是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她出现在这里,却不说话,只是用她的沉默提醒常胜:“不要耍什么花招。” 只是在常胜身边停留片刻,韩菲儿便像一阵风般离去——她回到了彭萤石的身边。 莫降猜得很对,彭萤石并未对韩菲儿的突然回归有什么反应,尽管韩菲儿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但他却只拿韩菲儿当个透明人,无论做什么,同谁会面,同谁讲话,他都不曾刻意回避过韩菲儿,当然也不会特意邀请她跟随…… 总之,彭萤石和韩菲儿现在的关系非常微妙——彭萤石要进行他的计划,要将莫降置于死地,而且就在韩菲儿的眼皮底下,施行着他的计划;韩菲儿则要监视彭萤石,将他的一举一动汇报给莫降知晓,阻止他的计划顺利实施——从表面上看,二人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甚至可以用水火不容来形容。但诡异的事实却是,二人却相处的非常融洽,甚至没有发生过一次摩擦…… “先生,关于常胜被人打伤一事,你怎么看?”彭萤石模仿着莫降的语气和声调,向宋景廉问道。 而宋景廉好似并不知道眼前的“莫降”是他人假扮一般,沉思片刻后回答道:“我们坏了光明教廷的好事,他们当然要伺机报复——常胜身为护卫队副队,被他们袭击,也算是正常。只是今后,我们务必要提高警惕,加派探路人手,防止此类情况再次出现。” “宋先生所言极是。”彭萤石点点头道:“说到这探路,菲儿可是极其擅长此道——菲儿,今后就多麻烦你了……” 听到彭萤石称呼自己“菲儿”,韩菲儿心中便升起一阵厌恶,而且她知道,彭萤石这样说,只是为了将她支开……但是,韩菲儿很是痛快的接受了彭萤石的建议:“如此,那我就去探上一探!” 说罢,她便离开了队伍,只两三个起落,便消失在道路两旁的丘陵之后…… 韩菲儿一走,宋景廉立刻变了脸色,他正色说道:“老夫不能再任由你胡闹下去了!你的一举一动,都处在莫降的监视之下,而且常胜的身份,也已经被他看穿!也就是说,莫降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无论从哪方面看,你们都毫无胜算……” “宋先生切莫着急。”彭萤石却低声说道:“事情仍在贫僧的掌控之中——莫降自以为自己占尽了优势,但是他却不知道,他眼中的那些优势,正是他失败的根源——常胜既然可以为莫降所利用,自然也可以成为我们获胜的关键!莫降如此倚重韩菲儿,最终也将因她而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