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3-11-15 当莫降再一次回到崇政殿内,这里已经是另一番情景。 殿内灯光黯淡,金碧辉煌的灿烂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是阴暗、肃杀和压抑。 莫降忍不住想,建造这座宫殿的人,定然是个巧匠,只需要简单的光线变化,就能让殿内气氛相差如此之大,若想轻松实现这个变化,殿内的一切物事,从摆放位置到造型色泽,都必须极其讲究,要完成这样的布置,无疑需要极高的建筑造诣;联想到之前从屋顶轰然降落的四面铁闸,莫降不由得谨慎起来,留心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金龙座椅消失不见,玉阶之下正对殿门的位置,摆着一张黑漆靠椅,黑将身着黑底红边大袖深衣,去了冕旒冠,微皱着眉头做在靠椅之上;正对着靠椅背对殿门,站着几个人,这几人衣着不甚统一,有的穿黑色布衣,有的则是披着锦袍,其余两人却是穿戴铠甲,腰间悬剑——虽然只有寥寥数人,虽然尚且看不到他们的脸,但从这几人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却远胜过之前站在金殿上的两列“文武群臣”…… 莫降收敛心神,打量着气质不俗的几人。 首先撞进莫降视野的人是站在最外侧的宋景廉,但莫降的目光却只在他停留一瞬,便被其身旁那人吸引了过去——那人装扮很有特点:羽扇纶巾、长袍大袖、面容俊雅、仪表非凡,一看便知此人绝非庸才。他那双眼睛看似倦怠,但却泛着一层光华,好似能洗去一切污障、让其可以洞察世间的一切玄理——此人不好对付!不过,却有点做作,寒冬腊月,摇什么扇子嘛?——莫降在心里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同时莫降注意到,此人衣服上也有一个“象”字,不过和宋景廉不同的是,此人衣上的“象”字在右边——如此说来,此人的身份便是“黑右象”了…… 再看那两个武将,都是膀大腰圆,身高体壮,肌肉虬结,脸带凶相——而两人给莫降的感觉却不甚相同:胸前的“砲”字在左边的人,面沉似水,脸上好似敷着一层寒霜,眼神也是冰冷阴狠,那是深冬时节在冰原上游荡的胡狼才有的眼神;而胸前“砲”字在右边的那人,则是豹头环眼,阔鼻朝天,络腮虬髯,好似山神庙中的怒目金刚——这就是左右双炮了?卖相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若真的打起来,这两人是真的如威力巨大的‘回回炮’一样恐怖呢?亦或者是两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呢——莫降心中暗想。 “启禀主上,莫降带到。”朱巨朗声禀报。 黑将点点头,冲朱巨挥挥手,示意他暂且退到一旁,继而转头望向莫降,开口说道:“左车,这一次你重上崖山,可是把孤这把老骨头折腾的不轻啊。”黑将的声音比之方才沙哑了不少,甚至还带有几许疲惫。 “吓?您说什么?”莫降本以为会直面黑将的愤怒,却不曾想对方的开场白却似如此平淡无奇,好似在说着家常闲话——难道,张凛那里没有成功么…… “孤已经一天一夜不曾合眼了。”黑将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说,好像很累的样子。 “主上,保重身体啊。”宋景廉立刻施礼说道。 黑将点点头,目光却一直未曾从莫降身上离开——他似乎是要等莫降主动开口说些什么。 莫降被黑将盯了很久,才清清嗓子道:“其实,我也好长时间没有睡个安稳觉了。” “哦?”黑将忽然笑了,轻轻摇头道:“那你如何才能睡的安稳呢?” “也许,您将某些消息透露给我之后,我就能睡着了。”莫降笑着回应。 “如此说来,你是早有预谋了?”黑将盯着莫降的眼睛问。 莫降却眨眨眼回应:“什么预谋?” “莫降,这时候还要装糊涂么?”那目光阴冷的武将森然问——他的声音倒是很符合他的容貌,只闻其声,便有寒风抚体之感,让人汗毛倒数。 “我确实很糊涂。”莫降摊开双手,很无辜的说道。 “你若糊涂!那新会城怎么能到了你的手中?!”豹头环眼的武将声音好似惊雷炸响,震的莫降耳朵嗡嗡响个不停。 “新会城是我们的了?”莫降一脸的诧异,“我等下船之后,直接上了崖山,到现在都不曾下山,那新会城怎会到了我的手中?话说……新会城到底是哪座城?” 摇头苦笑道:“左车,你既然命张凛去夺了新会城,为何就不敢承认呢?” 通过一番试探,莫降已经知道了结果——张凛成功了! 可是,他却不打算对黑将说出实情,在对方暴露真正的意图之前,他必须要保持谨慎,他必须小心应对——之前因为过早的暴露了自己上崖山的真实意图,已经吃了一次亏,这次若是还不长记性,那就是蠢不可及,无药可救了。是故,莫降拍拍脑门说道:“你们说张凛……噢!我明白了。那家伙一向以屠杀黄金族人为乐,想必是在船上憋的太久了,所以一下船就迫不及待的冲到新会城去杀人了……” 黑将笑容不减,缓缓开口道:“真的只是杀人那么简单么?可是据孤所知,那张凛将新会城镇守使杀掉之后,就霸占了他的府衙,还假传镇守使的命令,将城中大小官员都传唤到镇守使府,将他们囚禁在那里,并且通过他们,悄悄控制了整座城池!” 张大侠,你果然能干!日后一定好好奖励你!莫降闻言,心中狂喜,可脸色却一如往常,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摇头说道:“我真不知道张凛还有这番本事——早知如此,我何苦要来崖山呢?直接打下一座城池占地为王多好……” 莫降话未说完,黑右象轻摇着羽扇说道:“莫降小友,在你的身边,文有文逸,武有张凛,更何况你自己本事不俗,颇有急智,所以在不才看来,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夺下一座城池占地为王。但你却迟迟不攻,一定要等到此时,一定要拿新会城——这其中的缘由,莫降小友你该比不才更清楚吧?” “敢问这位……”闻听黑右象“小友”来“小友”去叫的亲切,莫降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可他对此人却毫无印象。 “不才不过一荒野村夫尔,姓名不说也罢。”黑右象却拒绝透露自己的名姓。 “其实,我也只是一个愣头小子,稀里糊涂拿了新会城,其中缘由,不讲也可。”莫降干脆耍起了赖皮。 “莫降,如今你已占了新会,证据确凿,岂容你来狡辩?”宋景廉黑着脸说道:“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来时路上,你就曾命那胡力趁送饭之际,将崖山左近地图拿于你看——想必在那个时候,你就已经计划好要夺新会城了吧!” “宋先生真是高看我了。”莫降笑着说。 “莫降,你要明白一点!诸子之盟绝不会将新会城拱手让人,无论是谁,只要占了新会,那就是诸子之盟的敌人!”眼看劝说不行,宋景廉转而威胁道:“若不是你我结盟在先,就凭这一点,诸子之盟就可以向你宣战!你扪心自问,以你的现有实力,可是诸子之盟的对手?!” 莫降不为所动,只是问:“如此说来,新会城对你们很重要了?” “莫降,你何必明知故问呢?新会城若是不重要,你怎会挑它下手?”宋景廉深看了莫降一眼问道。 “我都说了不是我。”莫降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明明是张凛误打误撞,你们偏偏不信……” 这时,沉默了好一会儿的黑将说话了,“莫降,孤很想知道,那一纸合约在你心中分量到底如何,如果你真的重视你我双方的关系,就该谨慎行事,而不是一再寻衅,试探诸子之盟的底线。” “这一纸合约,是我放弃自己的原则底线,用巨大的让步和牺牲换来的——我怎会不看重它?” “你这样说,孤就放心了。”黑将点点头道:“既然如此,还请左车你以大局为重,将新会城让给诸子之盟。” “让给你们?”莫降眉毛一挑说道:“这我可做不了主,按你们所说,新会城如今在张凛手中——我又怎能慷他人之慨,将张兄舍身犯险取得的城池献给你们?” 黑左砲上前森然说道:“莫降,有些时候,有些东西,不是你想占有就能占有的。” 宋景廉也道:“强行占有超出你能力范围的东西,只会害了你的性命——匹夫无罪怀玉其罪的道理,莫降贤侄你该明白吧?” 黑左砲又道:“将新会城握在手中,只会给你带来厄运!” 对方越是想要,莫降反而越不会撒手——他知道,黑将绝对具备强行将新会城夺走的实力,但他偏偏不肯用强,而是放低姿态,放下帝王的架子同自己交涉,那么其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苦衷,莫降愈发相信,新会城在黑将的计划中,一定是极为重要的一环!他若是真的将新会城拱手相让,那才会给自己带来灾祸! 越来越多的证据证明,这一次豪赌,莫降赌赢了! 想明白这些,他一字一顿的回应:“那么,我愿意坦然承担所有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