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禁军的加入战斗,那些黑衣死士很快落了下风,不消片刻便死的死,伤的伤,还活着的纷纷被五花大绑。
霍景溪见不远处南疆太子的尸身,瑰丽的眸子一缩,偏头看向几人。
“这里发生了何事?”
几人神色澹定,轻飘飘的说道:“有人意刺杀南疆太子,虽,奋身相救,然,未救下。”
闻言,霍景溪挑了挑眼角,他敏锐的意识到事情绝不是这么简单。可是看情况,似乎又真的是这么回事儿。
他揣摩着几人方才所言,忽地笑了,事情虽偏离想象,但还能控制。
经过方才混乱的一战,弥漾周身狼狈,虽未受伤,模样却好不到哪儿去。
她发髻上的钗环都乱了,此时依在弥往身侧气喘吁吁,随着思绪的逐渐回笼,逐渐明悟了他的意思。
乌黑的眼睛滴熘熘转了一圈,指着不远处的尸首惊慌失措道:“霍景溪,我,我,我害怕……南疆太子他浑身上下都是血。”
霍景溪十分配合,他挥手:“来人,去看看太子殿下伤势如何。”
禁军前去查看南疆太子伤势的功夫儿,弥漾两眼一花,忽然一把向前扑了上去。
哭道:“我难受,我胸口闷,喘不过气……”
听闻此言,弥往急忙从腰间摸出了药送上前,关切道:“阿漾,哪里不舒服,怎么样的不舒服。”
寂寂月色下,脸蛋明艳但稍显狼狈的小姑娘一边哭着一边善解人意道:“不吃不吃,我要回将军府,我要回去!”
………………
皇宫
随着殿门缓缓推开,霍景溪,弥往一同离开。
与此同时,一匹快马离开姜国,携着圣旨与密信朝南疆而去。
在姜和十六年,皇帝登基第八年的时候,帝王终于举刀,将刀刃对准了虎视眈眈的南疆。
第二日,南疆太子被姜国死士刺杀、横死街头的消息震惊朝野,人证物证俱全。
早朝之时,皇帝深感悲痛,以郡王礼将南疆太子敛容入棺,并亲书国书一封,命使臣亲扶棺椁,一同送往南疆,并补偿了不少不痛不痒的金银珠宝。
消息传回南疆后,人证物证皆无可怀疑,姜朝将自己清清白白完全摘了出去,故而因为太子驾薨产生的矛盾点便转移到了太子之位的争夺上,南疆朝政顿时生乱。
有太子-党倒戈,转扶其他王子,也有太子-党上书南疆王,请求严惩真凶,还亡太子一个公道。
一时间,朝臣分成两派,形成对峙之态。
南疆王坐在王位上,手捏着姜帝亲书的国书,那里洋洋洒洒写满了三页纸,其中两页尽是客套话,表达他对太子惋惜与对南疆的怜惜,余下一页,则巧妙的隐讳的讽刺了南疆自不量力。
姜帝在国书中顺便一提,灯会人多杂乱,他为太子身体着想,避免庶人冲撞,特留他在宫内赏月,却不想太子竟然一意孤行,非要出宫。
言外之意,不就是说太子自己找死么?
南疆的脸色铁青,看着朝堂上两派臣子争吵,最终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临昏厥前,南疆恨恨地想着,终有一日要灭了姜国。
…………
刺杀的事情突发,很多细节弥漾都没来得及细细思忖。
这一天晚上,她做了一场梦。
她梦见了霍景溪披盔戴甲奔赴姜南交战前线,他冲锋险阵在前,几次与死亡擦颈而过。还梦见了阿娘说“这一切要结束了。”
清晨的阳光打亮了屋室,弥漾躺在床榻上,怔怔地盯着床顶纱幔,眼睫湿润。
她那时一直疑惑,为什么南疆太子说阿洲死了,为什么她会杀了南疆太子。
弥漾记得,她去问过弥往,只是他却良久沉默,不肯多说一字,着实不像往日作风。那时她使劲浑身解数,编造各种匪夷所思的猜想,乱给他扣帽子,弥往也不曾辩解一句。
他只嗤嘲:“阿漾,你莫不是睡湖涂了,记忆发生了错乱。”
再想到后面她梦到一切,年幼的阿洲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的眼神,还试探着问她在南疆开不开心,最后又不耐烦地将她赶出了南疆。
弥漾那时候只觉得奇怪,以为阿洲看到她恶心烦意乱,如今却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或许,大家都不想让她知道。
想到这里,弥漾又不争气地流下眼泪,伸手拎过被子蒙住脸蛋,小声啜泣了起来。
她舍不得离开霍景溪,舍不得阿哥去冒险,更不想失去大家。
他们瞒了她所有事情,连让她愧疚的机会都不给。
……
眼睛哭得红肿,弥漾不好意思见人,且霍景溪那边这几日也忙着,两人有几日没见面了。
过了立秋之后,一场秋雨一场凉,天气愈发冷了起来。
九月二十六那天下午,弥漾收拾的漂漂亮亮,穿了一身桃红色的撒花衣裙,如墨青丝斜斜地在后脑勺挽了个髻,胸前垂着几根麻花小辫子,发髻上戴着每一根簪钗,都是小心思。
她对着铜镜,扬唇满意一笑,这才拎着那只绣好的荷包,颇为紧张地出了宫。
将军府,书房。
“霍景溪,你在忙呀。”弥漾小步挪到霍景溪身边。
霍景溪放下了书,松松散散地靠在椅子上,抬眸朝她笑了笑:“想说什么。”
因为南疆的事情,姜国也不平静,是调兵遣将,边防也要加固,虽然两国表面和谐,但战争已经一触即发。霍景溪亦忙得焦头烂额,原本以为几年后才会开战,如今却提上了日程,他得准备好。
两人已经十来天没怎么见过面了,就连一同用膳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我想……”
弥漾犹豫着扭捏了一会儿,忽然关心道:“你是不是累了呀?要不要我给你捏一捏肩膀?”说着,她一双小手就搭上了霍景溪的肩膀。
霍景溪默了默,这不对劲儿吧?
感受到肩颈上的力道,虽然轻了些,倒也还挺舒服。
“舒服吗?”
“……弥漾?”
弥漾嗯嗯了一声,关切道:“是我捏重了吗?还轻了?这个力度怎么样?”说着又调整了手劲儿。
她的声音又娇又软,温柔的不像话,霍景溪眼底沉思,想了又想,还是无法心安理得的享受她这份突如其来的“讨好”
正想追问之际,书房外传来了小斯的声音。
“”将军,你要的南疆地形图拿来了。”声音清亮,生怕屋里人听不到似的。
小斯:“……”
想死不要带着他一块儿好吗!?
外边的人还没走几步,书房里又传来声音:“把东西送进来。”是弥漾的声音。
小斯脚步一顿,他想了想,当即转身,推门而入。
还顺手接过了他人手里的另一卷地形图,将这个木头脑袋关在了书房门外。
随着屋门打开,一道光线打亮了墨色石板地,小斯低着头,捧着地形图上前,视线始终没越过眼前三寸地。
见人这么懂事儿,弥漾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她立身在霍景溪身旁,手里握着一方墨缓缓地磨着,俨然一副****的架势。
等人走了,弥漾盯着那地图卷发怔,方才心里慌,没听见人说要送什么,如今见着了,她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什么东西。
霍景溪也没避开弥漾,因为有些事情早晚要面对,心里提前有些准备也好。
在弥漾的注视下,他缓缓展开了两幅地形图。一副上画着完整的南疆,一副为局部城池与地势,上面有驻兵和边防的标注,两幅想对应。
这是姜国派遣去南疆的士兵,绘制的最新地形图。
在桌子上看不是很方便,霍景溪便起身,将两幅地图挂在了西面的墙上。
弥漾看着他的背影,终日来埋在她心底的侥幸终于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忽然觉得嗓子发干,半响,终于小声问道:“陛下准备开战了吗?”
霍景溪嗯了一声,手上动作没停:“调了五万精锐士兵,驻扎在北大营,如今只差一个名正言顺开战的理由。”
“什么时候?”
“快则今年,慢则明年春天。”
弥漾不争气地红了眼眶,她挪步上前,抱住了霍景溪的腰,咬了咬唇瓣,终于说出了那句她思忖已久的话:“不要伤害阿哥,我要和你一起去南疆。”语气异常坚定。
霍景溪动作一僵,他停下挂地图的动作,任凭其垂下一角,而后低头握住她的手,转过身来,一字一顿道:“不行。”
弥漾神色着急:“我不当间谍!我不会耽误你的。”
说着,她还举了四指保证:“我不上战场,只安分的待在后方军营,绝对不给你添麻烦。”
霍景溪眸色微动,变得温润几许,连日来的疲惫与挣扎在这一瞬被抚平。不过他依然斩钉截铁的拒绝:“不行。”
弥漾听了着急,眼圈里有泪花打转,继续说服:“我知道很多事情,一定……”
“弥漾,”霍景溪打断她,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伸手揉了揉脑袋,低沉声道,“你是将军夫人。”南疆再也不认你了,也不会护你安全。
弥漾一愣:“可是……”
霍景溪澹澹笑了下,俊俏的眉眼间一派自信,他半撑着大腿,将两人视线拉到齐平:“你放心,我会保你阿哥安全,我也会安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