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担心的不得了。
弥漾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所有事情都偏离了轨迹,她也害怕的不得了。
害怕两国交战,她们之间就再无可能了。
“不煞风景,祈愿而已,你就写长命百岁。”弥漾几近固执的又强调了一遍,见阿珠似乎仍不为所动,她直接握过他的手,提笔在河灯上写了起来。
阿珠笑道:“我写就是。”
愿小姐与所爱,长命百岁。
她又提笔,将那晕开的墨迹勾勒作一朵芍药,等画完,阿珠说:“芍药丰腴,色泽艳丽,今日佳节,且画朵芍药应景。”
弥漾忍不住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她总是记得她的喜好,还不等多看两眼,就见她已经拎起了河灯:“小姐,走吧。”
……
灯火逐渐暗下,已是夤夜,为了早些回府,霍景溪便从皇宫的东南边走了一条偏僻的小路。
因为小路偏僻,乌漆抹黑也没有宫灯,走至一半,他忽然觉得不对,寂寂夜色中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救命”声,而后戛然而止,变成了细碎的呜咽。
侧耳细听,有重物被拖拽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夹杂着浅声呜咽,腰上宫铃因为奋力挣扎而叮冬作响,许是太过用力,冬的一下砸到了地上,最终失去声响。
这一切在寂静的夜晚中分外清晰,隔着假山座座,似乎都能窥见那惨烈的情景。
霍景溪反应很快,俯身呼气,便将手中灯吹灭,周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乍然不见光亮,顿时看不清周围,好一会儿方才适应。
浓郁的夜色遮挡了他的身影,放轻脚步,绕过错综复杂的假山,小心翼翼地循声而去。
不等寻到人,便听见“噗通”一声,是重物落水的声音。
宫女?
之所以如此确认是宫女,是因为宫规规定宫女腰上皆要佩戴宫铃,宫铃样式与大小由身份品级而定,听那声音,是宫铃无疑了。
霍景溪朝那边蹑步走去。
他到湖边时已晚,冷风吹过湖面,掀起阵阵波纹,没有人在水中挣扎,也没有人呼救,好似刚刚的一切都不存在似的。
那么沉重的落水声,不过几息时间,便淹没在湖水中,毫无挣扎喊叫的痕迹,无外乎是被敲晕了,又或者身上被绑了石头。这种手法,在宫内屡见不鲜,若是将这池中的水抽干一看,下面不定沉了多少尸骨。
一偏头,就瞧见一个黑影匆匆离开。
腰身句偻,步履轻快,虽然看不清穿着,也几乎可以确认是太监。
霍景溪不暇思索,从袖口中飞快地拿出一个精致的小弩,搭上箭镞就朝那黑影射去,直直射入了他小腿,那人一踉跄,摔了个跟头。
霍景溪抬腿便朝那人追去。
天际一道乌云飘过,好巧不巧正好挡住明亮月光,四周瞬间暗了不少,月黑风高,本就乌漆抹黑看不清脸庞,此时再看对方的面容,变得更加朦胧,无法分辨。
那人也是心狠,抬手把箭簇一拔,忍着疼痛,连瘸拐的人姿态都不见,一个劲儿快速往前跑。
等行至那人摔倒置地,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挪开脚面,只见那里落着一块飞鱼腰牌。弯腰将其捡起,握在手中若有所思,银制,三鱼,是各宫首领太监的身份标志。
看来那人位分还不低。
同宫内女官皆要佩戴宫铃的规矩一样,太监皆要佩戴飞鱼腰牌,样式大小亦是根据身份品级而定。
霍景溪握在了手中,又抬眼望了那人离去的身影,没再打算继续去追。
…………
京城官驿。
铜大灯上的烛火微微晃动,昏黄的光色映衬下,南疆太子苍白的面容稍显气色。
他望着眼前的人,笑道:“林姑娘这是何意?”
林霜影指尖下滑,声音很轻:“我想与太子做一个劲交易。”
南疆太子凝神端详片刻:“你想要什么?”
“太子果然是聪明人。”林霜影弯着唇角凉凉一笑,一字一顿道,“我想要太子,帮我杀一人。”
闻言,南疆太子蓦地大笑,继而掩唇轻咳:“这京城之中还有林姑娘杀不了的人?”
“有。”林霜影眼神幽狠,压在他胸膛的手微微用了力,“此人是你南疆人,你动手再适合不过。”
她要弥漾,生前,死后,正史野史,都钉在耻辱书上,受尽万人唾弃。
林霜影狭长的眼眸里一片阴郁,她指尖微挑,勾了他的腰带,慢声道:“太子聪慧,想必定有妙计。”
南疆太子压住她的手,不应不拒,只意味不明地笑问道:“孤有何好处?”
“我有你想要的消息。”
说着,林霜影又踮了脚尖,凑到他耳旁,气若幽兰:“南疆七长老之子的暗卫,你一直在找的人……”
“殿下如此诚心,若是拒绝,倒是孤不识抬举了。”南疆太子的目光落在她姣好白皙的面容上,神色幽幽。
“自然。”
林霜影离开以后,南疆太子靠在塌上,墨发垂散,望着她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咯吱——
随着木门推开,有一侍卫上前,约摸四十来岁的年纪,此时神色担忧:“殿下为何要与林霜影做交易,有其父必有其子,她父亲那般阴谋算计,心狠手辣,她怎可信?”
“无妨,”南疆太子笑了笑,“消息真也好,假也罢,这京城之中的南疆人我倒是挺感兴趣的,我不吃亏就是。”
语气着急:“若是姜朝天子震怒,太子又当如何?”
“两国交战。”
南疆太子眼底闪过嘲讽,盯着不远处一盆枯萎蔫巴的盆栽:“我需要一个名正言顺开战的理由。”
“殿下!”侍卫急得直跺脚,深呼一口气,尽量平静,“殿下,你有没有想过你又该如何自处?”
南疆太子不以为然,他不显地动了动唇角:“这些年来,孤访尽天下名医,皆对孤的病症束手无策,如今已经油尽灯枯,活不了多久了,纵然是个废物,死前也得榨干每一分用处不是?”
侍卫眼底闪过浓浓心疼,喉咙发干:“殿下好好养着,一定能长命……”
“吉叔不必再言,”南疆太子出声打断,恍恍烛光下,他苍白的面容俊秀惑人,“我心中自有思量。”
说完,他神色微变,掩唇一阵勐烈的咳嗽,侍卫看得一片揪心,他忙上前,倒了一杯温水,化开一颗药丸,递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