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微笑了下,没与她争论,直接从背后箭筒抽了箭,在猎猎北风中震弦而出——再次中靶。
这下林霜影闭嘴了,俩人又颇为正经儿地你来我往比了数十把,最终林霜影输的惨澹,只赢了几局。
在郊外马场玩的痛快,又因和林霜影比试而赢得盆满钵满,傍晚,叶微与叶瑜回府,小姑娘面上一片欢喜,今天挫了林霜影的锐气,真是大快人心,特别是离开之前林霜影那气冲冲的样子。又跟着叶瑜厮混了两日,转眼时间便到了新月第一天。
自从叶微与弥漾一同结下秋千之谊后,弥漾来叶府找过叶微几次,每次都恰逢她不在,小姑娘撅着嘴神情有些沮丧,为什么她们两人总是在错过。
清晨
弥漾醒来时,那种隐隐忘记了什么的感觉愈发强烈了。
她仔细思索了一番,未想出什么,于是晃了晃头,将那种不安晃出脑外,风清日朗,是出门的好日子,她收拾整齐后便去丫鬟们居住的地方寻了阿桃和阿珠,带着浩浩荡荡一众人,出了府。
说是浩浩荡荡一众人,其实也没多少,弥漾就携了阿珠和阿桃,侍卫倒是不少,有六个。
城西韵涵阁,是京城最有名的首饰铺子,几乎垄断了京城半数的生意。
将军府中的金银首饰精致大气,但墨守陈规少了灵动,不如这韵涵阁首饰来的眼前一亮。恰逢春暖花开,也该换新的妆面了。
不少女子正在韵涵阁里挑选首饰。
“好多人呀。”弥漾明显比阿桃阿珠神情欢喜,她平日甚少出门逛街,即便出门也不去人多热闹的地方,而是直接去找弥漾,如今见着,难免涌起一丝雀跃。
一进门,便引得众人频频侧目,弥漾刚进来便有侍女上前,领着几人去了二楼。
一楼是敞开的店面,人流往来,拥挤热闹。二楼则是隔开的敞屋,每个屋里都放置了一张木桌和两个座垫,侍女会把店里最新的首饰端呈上来,供客人挑选。
“那个人好似是将军夫人。”
“是呀,将军成亲那日将军夫人的盖头在桥边被风吹落,我还瞧见了。”
“那也太不吉利了。”
身后传来窃窃私语,阿桃与阿珠蓦地一僵,这时又听弥漾咯咯一笑,声音娇讽:“什么吉不吉利,真是可笑,按照你们这么说那不吉利的事情多了去。”
“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大婚之日盖头掉落就是不吉利。”先前说话的女子听完弥漾的话,声音羞恼,骤然提高。
“当真是丑人多作怪。”
这时,楼梯上传来一道冷声嘲讽。
两人方才行至一半,便听到了这声音,弥漾转身便要教训她,却被阿桃牵住了袖口,朝她摇了摇头:“夫人,不可,这是在外面。”
弥漾明白她的意思,刚刚那女子所言是大多数人的心声,悠悠众口计较不来,而且以她们的身份,若是与这般人冲突,显得胸襟太小,亦不值得。
可是,弥漾真能做到左耳听,右耳出,心无波澜,偏阿珠她心思细腻,情绪敏感,每每听见这样的话就先要自己难受一番。
这样可不行。
“阿桃阿珠,无论何时,莫要委屈了自己”弥漾朝她眨眨眼,先前冲动的怒气已然散去,宽慰道,“放心,我不会闹事的。”
于是弥漾拉着两人去而复返。
众人抬头,只见一位容貌精致的小姑娘带着两个人,从楼上下来。
女子羞恼:“你说谁!?”
“除了你还有别人吗?”弥漾澹看她一眼,不怒不恼,转头吩咐道,“侍卫,将这位小姐请出去。”
“你凭什么赶我出去!”
“错了,是请你出去。”弥漾纠正,又耐心十足地重复了一遍,“若是你不愿被请出去,我只好让人将你拖出去了。”
小姑娘神情软和,似乎颇为苦恼,声音也娇娇软软的,十分好说话的样子,偏生气势极具压迫力,那女子一时涨红了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余光瞥见韵涵阁的掌柜要上前,弥漾目不斜视澹道:“本将军夫人与这位姑娘的私人恩怨,韵涵阁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将军夫人几字一出口,掌柜脚步一顿,缩了回去,笑道:“韵涵阁无意搅扰将军夫人私事,只是来者是客,若在发生点儿什么,店铺本小利微,小人也不好交代。”
话说到这儿,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弥漾十分满意掌柜的识趣,那女子瞬间脸色惨白,抖如筛糠,磕巴道:“,我、我错了。”
“你的确错了,错在当着我的面嚼舌根,偏讲些我最烦之事。”弥漾叹了口气,“侍卫,还不快请。”
几个身材魁梧的侍卫往她面前一站,无甚表情:“姑娘,请把——”
于是那女子战战兢兢的被侍卫请了出去,先前与她搭话的姑娘也未敢停留,一并跟了出去。
“让诸位见笑了”弥漾转身朝大家笑了笑,又转身对掌柜道,“在场诸位今日的首饰钱都记将军府账上,权当赔礼了。”
顿时,原本看不惯弥漾嚣张的姑娘们眼里都染上一抹喜意,谁还计较刚刚发生了什么,况且那女子背后,妄议他人,本就是她的不对,将军夫人好脾气地将她请出去,已是放她一马了。
弥漾这才拉着阿珠与阿桃上了二楼。
“我现在开心了。”
弥漾软软一笑:“人生苦短,若是日日为这闲言碎语伤心,岂不是浪费大好时光,有气就要出,怎么能受着。”
“阿珠阿桃快去开开心心地挑选首饰。”
“好。”
弥漾抿唇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弥往给她的那些钱,够她今日挥霍了。
……
“夫人,你戴这个好看。”
阿桃举着一面铜镜,让弥漾看到簪在她发间的珍珠扇步摇。
珍珠清丽白圆,与她奶白的皮肤相得益彰。
侍女有眼色道:“步摇上的白珠皆采自东海,皆挑选的上上品相的珍珠,颗颗圆润饱满,色泽瑰丽。”
弥漾摇摇头,示意不要,她觉得将军府中已经有了一副。
弥漾又重新挑了三支红宝石簪子,银质针梃,镀银花托,两支插到阿珠与阿桃的发间,一支戴到了自己的头上。
她对镜自视,十分满意。
弥漾生的容貌明媚,高傲娇蛮,彷佛天生就该穿最华美的衣衫,戴最华丽的首饰,让人捧在手心里宠着。
再一转头再看阿珠与阿桃,弥漾不禁感叹:“你们也好看。”
两人微微羞赧,这一会儿她听到的夸赞,比她们短短十几载人生听的所有赞美合起来都要多。
“夫人也好看。”两人嫣然一笑。
几人调好了准备回去,下楼梯转角时,弥漾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夫人!”
“小姐!”
两道异口同声的惊呼响起,阿桃扶住弥漾,而另一边,一个纤细下巴的丫鬟扶着女子站稳,语气很冲:“那家的姑娘走路这般不长眼,冲撞…”
话说到一半便没了下半茬,纤细下巴的丫鬟看清了眼前人,有些瑟瑟发抖。
“夫人,无碍吧?”阿珠声音关切。
弥漾摇了摇头。
“春桃,不得无礼,退下。”
女子轻斥,声音幽凉好似一块寒冰。
当这熟悉的声音入耳,弥漾勐地抬头朝她看去——
那女子身姿极其纤瘦,容貌清冷孤高,右眉断眉,周身气势逼人,又是林霜影。
弥漾手指动了动,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弥漾在京城最讨厌的一个人,就是林霜影。
上次,林霜影差点杀了她,这事虽然她嘴上说着不计较,但是她再次见到林霜影还是觉得有一点生气,特别是想到阿珠。
阿桃看清了眼前人,神色顿时不安起来:“林小姐,你、你无碍吧?”
林霜影拢了拢袖子,“这是要回府了?”
“回林小姐,是、是的。”阿桃有些磕巴。
阿桃很怕林霜影,是那种刻在记忆深处的惧意。
幼时,她的小姐妹在丞相府做丫鬟,曾瞧见林霜影吩咐下人将她的贴身女使的双手剁了,仅仅是因为怀疑她端茶的时候弄脏了林霜影的衣衫。
那时林霜影不过十岁,她吩咐人将那名女使的手指一段一段,一根一根的的剁下来,阿桃的小姐妹说起那刺耳的尖叫,那林霜影眉眼间的冰寒,那一天的地上,鲜血蜿蜒成河,红的刺目。
看着阿桃瑟缩的样子,林霜影顿觉心中无趣,眼底掠过厌恶,她侧头看向弥漾,细长上挑的眼里闪过一丝恶毒:“苏漾,我们又见面了。”
弥漾笑意吟吟:“是啊。”
的确是又见面了。
仔细算起来,她上次见到林霜影时,还是几日前,发生了那事之后将军府周围加强了护卫,林霜影的人再也不能靠近将军府。
“竟与林姑娘如此有缘”弥漾勾了勾唇角,侧头对阿珠道,“阿珠阿桃,我们晚些再回去罢。”
不等两人拒绝,弥漾便带着几人重新回到了二楼,各怀心事的人,就这样坐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