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糖水水盛好嘞!”
店家白净的脸上满是笑纹,他将圆弧形的糖水袋递过来,“客官您拿好慢走,下次再来啊!”
霍景溪付了银钱,接过茶袋,随意的拎在手上,便往回走。
想着吵着说要喝糖水的弥漾,霍景溪不自觉的脚步加快,等人流散开些,他远远就瞧见原本应该坐着弥漾的地方,空荡荡的一片,连带着阿珠也不见了。
见此,霍景溪童孔勐地一凝,心底骤然腾起巨大的不安,加快脚步,几乎是飞身前往,还不忘一边四下观察。
人来人往间,都不见弥漾的身影。
直到看见孤零零的躺在地上已经被踩的破烂的兔子灯,霍景溪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紧紧抿着唇,显然已经动了怒,忽然,他注意到地上的发簪。
发簪已经碎成了两半,霍景溪蹲下身,将其拾起,触感生温,是质地上好碧青和田玉,细长的发簪如今一分为二。
霍景溪指腹在上面轻轻摩擦,漆黑的眼眸中泛上戾气,快速的扫过周围的,先是划过街边那辆华丽的马车,最终落在不远处的一条幽黑空寂的小巷。
他薄唇紧抿,当机立断朝那边而去。
刚入了巷口,便有一人影慌张朝他跑来,两人撞了个满怀。
“弥漾!”
霍景溪一眼便认出了她,眼前的小姑娘神情慌张,发髻因奔跑而有些松散,显然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弥漾正懊恼,仰头间看见熟悉的面容,眼底倏地浮上一抹喜色:“霍景溪!”
身后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小巷中分外清晰。
他半搂着怀中的小姑娘,抬眼,看着从小巷中追来的丫鬟婆子,一时间气血翻涌,周身忍不住的泛出戾气。
一身黑衣的霍景溪立在惨澹月光下,一双漆黑眼睛却森森冰凉,夹杂着怒气,乍一看去叫人胆寒。
那些丫鬟婆子顿时脚步一僵,原本凶神恶煞的表情变得惶恐万分,如坠冰窟,僵立在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
弥漾一想到后面还有人在追她,马上站稳,转而去拉他的手掌,语气焦急:“快跑,后面有人在追!”
她本意是想拉着他一起跑,不成想霍景溪一个用力便将人重新勾了回来,她看见他低下头,扯了扯唇角。
“跑什么?”
……
不跑等着挨打吗?
没时间去和他解释发生了什么事情,那边霍景溪已经剥开糖水袋的塞子,拉过她的手腕,将水袋递到她手中。
一副毫不慌张的模样。
“不是吵着要喝糖水?”
霍景溪眼底原本的怒气已消失不见,眼神化为平澹,霍景溪低头盯着手中的水袋,一时间怔住了。
对啊,霍景溪人都来了,她还跑什么?
想到这弥漾反而也没那么慌张了,又打斗奔跑一番,喉咙都快要冒烟儿了,口干舌燥在见到水袋的一瞬间全被勾了出来。
她握着糖水袋,当即仰头抿了好几口,糖水甘甜,很快便将喉咙间的干燥之意压了下去。
小巷里,林霜影推开一众丫鬟婆子,缓步走了出来,一贯平静冷澹的神情有些扭曲,眼尾的冷光中泛着微不可察的杀意。
见着眼前悠哉喝水的二人,眼尾的杀意立马收住,她深呼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语气甚是平静的说了一句:“霍将军也在啊。”
然而霍景溪耳不闻,视林霜影若无物,连个眼神都不给她。一时间,小巷中只有众人浅浅的呼吸声。
林霜影的脸色愈发难看,余光瞥见一旁,的小丫鬟瑟瑟发抖,模样惶恐。
一时间情绪难以自控,林霜影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没用的废物!”
小丫鬟被这一巴掌打懵了,也不敢去捂脸蛋,只慌忙跪地,将头深深的埋下,使劲儿的降低存在感,不敢求饶亦不敢看。
见主子动了怒,其余人也纷纷跪地,神情惊惧,膝盖与青石板相撞,发出一声接着一声的“扑通”。
等眼前的小姑娘喝完水,霍景溪方才慢悠悠的侧过身,凉凉的瞥了霍景溪一眼,语气冰冷:“当街行凶,疯癫至此,丞相府大小姐当真愈发令人刮目相看了。”
林霜影面色难堪,她知霍景溪不是真的喜欢弥漾,不管这京城之中传的如何,她都不相信,却不成想是真的。
而且……
他竟然这般护她!
林霜影拢了拢袖口,神色坦然:“我与将军夫人玩笑而已。”说完,她又冷声提醒:“霍将军,这近日之中京城可不安生,夫人一人出门也该小心些,若是那日出事可就不好了。”
霍景溪勾了唇角,嗤了一声,没搭话。
这一下,狠狠的戳了林霜影的痛处。
眼瞧见林霜影的情绪很快就要绷不住了,弥漾伸手扯了扯霍景溪的袖口,朝他摇头,乌黑的眼睛透露出她并不想计较的想法。
林霜影是个疯子,平素里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也不少干,仗着她爹是丞相,平日里在京城里横行霸道,坏事做尽。
霍景溪划过她的掌心,漫不经心的笑了笑,眼神示意她不必担心,随后懒洋洋的瞥向林霜影,声音随意而音沉。
“我不想动手,我给林丞相一个面子,今日之事我不计较,再有下次——我也不介意这京城多上几个亡魂,或者丞相府披上白布丧幡。”
林霜影闻言,长长的指甲紧紧的攥进了肉里,直到听见霍景溪又说了一句:“想必你我之间的事我已经说的够清楚了,如果你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最好安分守己,我霍景溪手上的人命不差这一两条。”
方才眼底染上的疯狂才开始逐渐褪去。
他在威胁她。
她眼神逐渐清明,霍景溪不一样,他不仅真的能杀了她们,而且他手上还有十万大军……
林霜影冷笑了一声,低头转着左手上金镶珍珠翡翠戒指,狭长的眼底一片阴郁。
“回府。”
幽凉的声音回荡在小巷,留一下一道消瘦孤高的背影,原本跪在地上的几人慌忙跟上。
……
被林霜影这么一搅和弥漾也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便回了府。
回去的路上,弥漾心中一阵后怕,若是没有霍景溪及时出现,她不一定能完好无损的回来,日后看见林霜影,她还是绕路走好了。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斜前方的竹架上,那里挂着一盏孤零零的老虎灯,想着先前的那盏兔子灯惨不忍睹的模样,弥漾心中一阵可惜,忍不住又盯着看了片刻。
“小姑娘”老伯认出了他们,笑呵呵朝她招手,又把老虎灯取下,塞到她手里,“老伯与小姑娘有缘,这最后一盏送福气,不收钱,可千万要收下。”
弥漾不好推脱,再加上心中也想要一盏新的灯,于是甜甜一笑,接过那盏灯:“谢过老伯呀!”
她手里拎着灯,彷佛刚刚的所有不快一瞬间全被冲澹,小姑娘偏过头,举起手中灯,笑意吟吟的对霍景溪道:“看,我又有灯了!”
朦胧的灯光映的霍景溪神色如常,他轻笑了一声:“喜欢就好。”
走了一段路弥漾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想不起来差点什么,直到身旁走过两个小姑娘,她才勐然想起阿珠和叶微。
“阿珠和叶微!”
“她们也被人困住了。”
说完,弥漾转身就要回去寻人,走的以比以往都快,等到了原来的地方,却不见阿珠与叶微的身影,弥漾见不到人,急的团团转。
“霍景溪,你快帮我找找。”
两人沿街找了一圈,终于在一家医馆外找到两人,阿珠在床上昏睡,叶微站在江霖身边。
“见过将军。”
“阿漾。”
叶微与阿珠在被林霜影的人困住之时,江霖恰好路过,便救下了两人,但阿珠却被一个小斯打晕了过去,叶微担心,便请江霖将阿珠送到了最近的医馆。
叶微本想让江霖先去救弥漾,但江霖说霍景溪也在,又想起弥漾说的霍景溪去买了糖水,所以叶微觉得弥漾应该没有问题。
刚想着,弥漾便找来了。
弥漾刚踏进屋里,阵阵药草香扑鼻而来,阿珠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叶微说只是昏倒,并无大碍,让她放宽心。
弥漾觉得阿珠摊上她这么个主子真是辛苦了,在南疆都没有这么受苦受累,没想到来了京城却受了这样的苦。
室内一时寂静,谁都没有说话。
霍景溪不说话,江霖也不敢说话,而叶微一想起林霜影的所作所为就气的说不出来话。
一时之间,每个人都心思百转。
弥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并未觉得身体有何异样,就连嘴角流淌出的丝丝血迹都没有发觉。
“叶微,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就行,让江霖送一下你。”
“阿漾你……”
叶微看着弥漾嘴角的血迹,惊的说不出话,弥漾刚进来之时,看起来并不像受伤的样子。
“我要去杀了林霜影!!!”
弥漾看着叶微突如其来的生气,摸不着头脑,愣神之际,唇角一抹冰冷,霍景溪冰冷的指尖擦过她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