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晓荻本以为老者不会据实相告，不想老者居然在地上写了三个字，待他仔细一看，居然是“莫得言”三个字。

莫得言！

丐帮的护法长老莫得言！

三年前被商纣一脚踢下祁连山的莫得言！

“你……”谢晓荻不禁大吃一惊，“你不是死了吗？”

老者摇了摇头。

谢晓荻知道自己问的是废话，莫得言明明就坐在自己面前，那显然是没有死。谢晓荻心想：“听说莫得言被商纣踢下祁连山后再无音讯，丐帮多方打听也没有结果，江湖上所以都认为他死了，原来却躲在这监牢里面。”

谢晓荻顿时明白了刚才自己问莫得言是否躲避仇家，他先摇头后点头的道理：莫得言必是想躲起来练功再找商纣报仇，但另一种意义上说，也算是躲避仇家。

谢晓荻想来想去，总觉得道理不通：丐帮人多势众、高手如云，以莫得言的身份，纠集人手找商纣报仇总不是难事。就算莫得言想静心练功，将来找商纣单挑，也没有必要躲在监狱里啊，在丐帮不比监狱安全？

谢晓荻想到此，便又问道：“你可是不愿回丐帮？”

莫得言沉思片刻，脸上显露出痛苦之色，又摇了摇头。

“没脸回去？”

莫得言想了想，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谢晓荻并不知道，莫得言并不是不愿回去，也不是没脸回去，而是无法回去。

当年莫得言和商纣在祁连山的一座山峰一战之后，被商纣一脚踢下山峰，虽说被山崖下的树木挡住并未送命，却也受伤不轻，幸得一上山砍柴的农户相救，在农户家养了两个来月，伤势才基本平复。

经此一役，莫得言自知武功不及商纣，便决定先回丐帮，练好武功再找商纣报仇。但由于此事实在不太光彩，莫得言便乔装改扮，不想让帮中之人认出来。

一路上，丐帮之人并没有认出莫得言，反而是莫得言认出了许多丐帮弟子，也探听到了许多关于丐帮和关于他的消息：“听说莫长老在祁连山和商纣一战，结果被踢死了。”

“听说是被商纣踢下山崖，尸骨无存，死得真惨。”

“齐长老已经接替了莫长老的护法长老之职，齐长老熬了这些年，也该出头了。”

“莫长老这些年倒是尽心尽力，只是他老按条条框框办事，未免对弟兄们不够意思。”

“嘘，小声些，人死为大，这些事不说也罢，齐长老当了护法长老，咱们弟兄们的日子就好过了，还多说什么。”

“唉，没想到还真能有这一天。”

莫得言在丐帮位列三大护法长老之一，向来秉公办事，恩怨分明，有时甚至教条的有些过分。谢晓荻打他一掌，他便抽谢晓荻四个耳光，谢晓荻助他通畅内息，他便磕头致谢，由此可见一斑。是以，莫得言在帮中得罪了许多人，虽说他江湖上名声尚好，但其实在帮内却不得人心。

莫得言在丐帮时，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家有什么意见也都不敢提、不会提。待得听说他死了，正如墙倒众人推，有什么牢骚也就敢说出来了。这就如同一群猴子爬树，从上往下看，自然全是笑脸；从下往上看，便全是屁股；左右看，则都是耳目。究其原理，只是角度不同而已。

莫得言一路上听到许多议论，方知自己其实甚是不得人心，如今自己被商纣打败，再灰溜溜地回去，实在有些脸上挂不住。再说，护法长老一职已被齐长老所占，自己回去将如何安排也是问题。你可以等职位，但职位从来不会等你，古今中外，官场职场，概莫能外，就连叫花子也是一样。

所以，谢晓荻问莫得言是不是没脸回去，他便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谢晓荻虽然不知道其中的隐情，但也能猜出个大概，想到莫得言必是不愿见到丐帮中人，所以躲在监狱之中潜心练功，有机会再找商纣报仇。

谢晓荻不愿揭别人的痛处，便打住了这个话题。想起刚才莫得言打他四个耳光，心中还是有气。暗想：“虽说我无礼在前，但毕竟救你在后，你打我四个耳光，以为磕三个头就能顶事吗？”

谢晓荻自幼被谢梦得养大，虽然谢梦得对他管教甚严，但毕竟从不打骂，普意更是有些宠他。谢晓荻从小就把谢梦得当成父亲，把普意当成爷爷，自己就仿佛是一个三代单传的小孩，从来就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哪曾吃过这亏。

其实，谢梦得也是怕自己和普意把谢晓荻宠坏了，因而叫他出来见见世面。而普意怕谢晓荻发生意外，所以一直在暗中跟随。在周开山与谢晓荻过招之时，普意见谢晓荻遇险，便暗中出手相助。当然，此事谢晓荻并不知情。

谢晓荻此时心中暗忖：“论武功我恐怕打不过他，碰上这个锯嘴葫芦也没法和他说。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忍忍再说。”

谢晓荻在想心事，莫得言则一直默不作声，两人在牢房中一时静了下来。

谢晓荻本想就此睡去，有事明天再说，便翻身躺下。但他总觉得心里好像还有点什么事，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忽然，他心中一动，猛地又坐了起来，见莫得言还是默默地坐在一边。

“莫……”本来，以莫得言的年龄、资历、武功，谢晓荻叫他一声“前辈”理所当然，但谢晓荻此时尚未消气，“前辈”的称呼便也省了。“莫长老，我还有事想请教。”

莫得言其实对眼前年轻人甚有好感，心中更是对他出手相助大为感激。只是，他觉得这个年轻人多少有些顽皮，便想挫挫他的锐气，另一方面也是好意提醒：江湖人心险恶，不可不防。

莫得言并非口不能言，只是他本来就寡于言辞，又在监狱中一待三年，潜心修炼，根本不与人说话，言谈更是生疏了不少。他虽已不是丐帮长老，但毕竟德高望重，如果在一个年轻后辈面前“依依呀呀”如幼儿学舌般，面子上实在挂不住，所以干脆来了个不讲话，但对谢晓荻的感激之情也就不好表达了，只能先磕了几个头聊表谢意。

莫得言见谢晓荻翻身欲睡，知道他并未平气，当下也不在意。忽然见谢晓荻又坐了起来，向自己发问，便点了点头，心想：“你救我性命，有话但问无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