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是……”白嗣源欲言又止,眼光急速扫了一下周围,张了几次口,最终却又闭上了。
“老四啊,”白眉叟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有野心,想要把无量门据为己有。这样想来,昨晚你跟我们所说的事情,前半部分应该是真的,只是你现在仍不想把无量门毁了,而是想继续利用它,最终攫取门主之位。”
“这话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说的。”白嗣源还在四下张望,仿佛生怕有人听到般。
白眉叟摇摇头道:“谁说的不都一样吗?你心里的想法,骗得了别人,还能骗得了自己吗?老四,你想想看,到底是你在利用无量门,还是无量门在利用你呢?”
白嗣源鼻腔中发出“嗤”的一声轻响,轻声说道:“就算是互相利用,却又如何?”
白眉叟道:“如果是互相利用的话,那我倒要问你,你得到什么好处了?无量门这组织非同小可,你陷得过深,难免会被连皮带骨被吞下去。”说话间,又不禁皱了皱眉。
“脚上很疼吧?”白嗣源冷笑了两声,“老飞,风凉话劝你少说,挑拨离间的言辞对我也没有用。我本不必告诉你的,但看在咱们也算是相交多年的份上,我就给你交个底。到现在为止,我确实没从门中得到多少好处。但是,只要能将你擒住,我自然大有好处。”
“哦?”白眉叟一笑,“好处何在?”
白嗣源紧盯着白眉叟,一字一顿地低声说道:“昊、天、掌。”
白眉叟全身一震,半晌不语,缓缓点了点头,这才说道:“果然是‘昊天掌’。”
“怎么,你早就知道了?”白嗣源微感奇怪。
白眉叟在前一日晚上已听黄天罡说起过,无量门中有人会用“昊天掌”,并分析了无量门故意传出或是仇家传出消息的两种可能,此时听白嗣源说起“昊天掌”,白眉叟本已认为是无量门故意传出消息,但看白嗣源的表情却又不太像。
“难道不是你们故意传出的消息吗?”白眉叟问道。
白嗣源沉吟了片刻,然后答道:“这倒也说不定,谁知道门主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对这些消息历来不太关心,你问我等于白问。”
“看来,你在门中的地位也不怎么样啊。”白眉叟的语气中又有了几分揶揄之意。
白嗣源脸色虽然不变,心中可着实着恼。昨晚土地庙前,那白衣人仍有许多事情对他秘而不宣,白嗣源早就窝着一肚子火,此时听了白眉叟的调侃,更是火上浇油。
“你就少*心我的事了,”白嗣源压了压火,稳住了心神,“老老实实跟我走,免得再多受苦。”
白眉叟轻蔑地一笑,淡然说道:“我老老实实跟你走,你就不会让我受苦了吗?我虽然受了伤,但你就不怕我再反击吗?”
白嗣源道:“你武功本略胜我一筹,但此时你脚不能移步,身上又受了内伤,我怕你作甚?”
白眉叟叹道:“我看出来了,你确实不怕我,但你却怕别人。”
“别人?”白嗣源淡漠的眼神突然不再平静,瞬时流露出凶狠之意,“你说我怕谁?”
“你怕无量门的门主。”白眉叟并不与白嗣源对视,反而闭起了眼,双眉依旧紧拧,“你说想要得到‘昊天掌’,这话估计也不假。但我猜,你加入无量门最大的原因,不是为了得到‘昊天掌’的秘籍,而是怕使用‘昊天掌’的人。”
“劝你莫要胡说八道,不然,我就真的不打算留下你的性命了。”白嗣源口中虽然这样说,但身形却并未移动。
“你不愿听,我就不说了。”白眉叟摇摇头,又睁开了眼睛,“老四,你那徒弟卢西亮,是不是也加入了无量门啊?”
“是又如何?”白嗣源随口应答,心中却在暗暗打着算盘。白嗣源暗算白眉叟得手后,迟迟不再度发动攻袭,反而和对方开始闲聊,并非他不懂得把握时机,而是在故意拖延。白嗣源并不敢低估白眉叟的势力,他的拖延,是在等待后援。
但是,白嗣源却发现了一个疑点:白眉叟好像也在拖延。
莫非,白眉叟也在等什么人?
白嗣源一想到此,脑海中马上浮现出了黄天罡和丁炙二人的形象。
“莫不是飞老道还有伏兵?”白嗣源心念忽转,心中怵然而惊,当即再不犹豫,急忙提气纵起身形,自上而下向白眉叟飞扑而至。这伏羲画卦亭方圆两丈之内的地上已遍布铁钉,所以白嗣源便凌空下击。
白眉叟想不到白嗣源说话间居然会突然出招,急忙反转左手手向背后一抄。
白嗣源虽然偷袭得手,但对白眉叟的“飞龙剑”确实十分忌惮,此时见白眉叟不接架自己的招式,反而将手抄向背后,一时搞不清白眉叟闹什么玄虚。他生怕白眉叟身上还带有子剑,急忙一记劈空掌向白眉叟面门击去,同时身形借势后翻,再度落回到亭前。
白眉叟右掌抬起,“砰”的一声接下了白嗣源的劈空掌力,同时左手已将一物抄在手里,接着顺势向白嗣源打来。
此时天色晦暗,白眉叟打出的这物件又飞得奇快,白嗣源只察觉此物甚大,但尚未看清是何物,这物便来到了白嗣源的面前。
白嗣源刚要出手格挡,心中念头一转,急忙使了个“铁板桥”的架势,两腿不动上半身猛然后仰,已经险险躲过了此物的攻袭。
这物件“呼”的一声从白嗣源身上略过,“啪”的一下撞碎了亭上的木门,但去势仍然不竭,径直落到了亭中。
白嗣源刚刚直起腰来,就听到亭中“轰隆”一声大响,接着燃起了熊熊的火光。
白嗣源的身子随着爆炸声微微震动了一下,但脸上并未出现惊奇的神色。
“飞老道,你连宝贝酒葫芦也不要了吗?”白嗣源脸上满不在乎,心中却是暗暗吃惊。他已猜到,白眉叟适才和自己说话间,必然是用上乘的纯阳内力,将腰间葫芦内的烈酒热得滚沸。只要这葫芦受到较大外力冲击,必然会爆裂开来,而随着沸腾的烈酒和空气急速摩擦,在爆炸的同时也定会燃起大火。要不是白嗣源见机得早,此时纵然不被炸得头破血流,也要烧得浑身焦黑了。
白眉叟接下白嗣源的劈空掌力,身子连晃了两晃,由于双脚不能移动卸力,加之身上已受内伤,白嗣源这一掌也令他颇感难受。白眉叟见自己的葫芦并未奏功,脸上却没有多少失望之色,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道:“连命都保不住了,还要个破葫芦作甚?”
白嗣源定了定神,狞笑着说道:“飞老道,你的法宝用完了吧?不必再跟我在这里饶舌了吧?你放心,门主既然说过要留下你的性命,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取你性命的。但是,你必须先废去自己的右臂。”
白眉叟听了此话,反而显得有些气定神闲,本来就略微有点弯曲的腰杆居然挺直了几分,笑着说道:“要是我不废去右臂呢?”
白嗣源冷哼道:“那我就只好再出手了。对付你这等大高手,我可是不敢有丝毫留情的。就算一不小心把你打死了,门主也不会怪我的。”
白眉叟继续笑道:“这才是你的本意吧?”白眉叟自然明白,白嗣源既已暗算自己,当然不希望自己还继续活着,以免将来对他不利。他让自己废去一臂,也不一定是无量门的意思,恐怕还是怕自己将来报复的成分居多。
白嗣源并不回答白眉叟的话,而是反问道:“我再问最后一句,你到底动不动手?”
白眉叟原先紧皱的眉头此时已缓缓舒展开来,身形也仿佛高大了几分,居然还冲白嗣源挤了挤眼睛,然后说道:“我老头子自己怕疼,还是你来吧。”说着话,白眉叟抬起了右臂,左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白嗣源见了白眉叟这般模样,心中隐隐觉得有点不安,但却看不出哪里不对头。
“飞老道‘子母飞龙剑’五剑尽失,钟爱的酒葫芦也已碎裂,双脚被铁钉穿过不能移动,加之又受了内伤……”白嗣源在心中默默盘算了一遍,觉得白眉叟再也没有什么护身之技,心中不安的感觉才慢慢平复了下去。
“你不动手,那我就只好动手了。”白嗣源生怕夜长梦多,一旦自己的援军未到,黄天罡或丁炙却突然赶来,事情就不好办了。
“来吧来吧,不用客气。”白眉叟脸上还带着笑意,但眼中已经隐隐有了杀意。
白嗣源并未察觉到白眉叟眼中的杀意。
白嗣源认为白眉叟此时只是在虚张声势,为的是等待援军。
“好!”白嗣源应了一声,身形拔地而起,一招“执柯作伐”,左手抓向白眉叟的胸口,右掌则劈向对方的面门。正如白眉叟所料,白嗣源根本不想废去白眉叟一臂,而是想直接要他的命。
就在白嗣源身形腾空的同时,他突然听到身后的地上传来“叮当”几声脆响。白嗣源闻声略微一愣,却发现白眉叟突然双手齐招,接着身后便传来金刃破空之声。
“子母飞龙剑!”
“飞老道的‘子母飞龙剑’居然又发动了!”
白嗣源闻声大惊,却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白嗣源此时身在空中,地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铁钉,唯一的退路又被身后的飞剑封死,想要躲避自然是难上加难。
难上加难,却也难不住白嗣源。
白嗣源心中虽惊,出手却毫不犹豫。他身在空中,招式骤然改变,已由“执柯作伐”变为“执锐披坚”,左手继续抓向对方的胸口,右掌则自肩上向后背方向反手拍出,用掌力震向身后刺来的飞剑。
白眉叟的“飞龙剑”虽快,但毕竟是白嗣源发动在先,而且又用掌力将剑势阻了一阻,所以这几柄飞剑尚未追及白嗣源,白嗣源的左手已临近白眉叟的胸口。
白眉叟知道这白嗣源手上功夫了得,昨晚一役徒手挖出并捏碎数人的内脏,就如同撕纸、抓豆腐般,自然不敢怠慢,当即一招“扪心自问”,将左掌护在了自己胸前。
白嗣源变招急速,瞬间已化爪为掌,直击白眉叟左掌的掌背。他已经运足了十成劲力,要将白眉叟的掌骨和心脉一同震碎。
白眉叟左手手掌一翻,脸色突然由红变黑,“排山掌”的掌力疾吐,正撞在白嗣源的“裂心掌”上。
二人同时发力,双掌相碰之际居然发出了金铁交鸣般的巨响。
这一下冲击过后,白嗣源身子被震得飞起两丈多高,恰恰躲过了身后射来的几柄飞剑。
白嗣源虽然被白眉叟的“排山掌”掌力所震,五脏仿佛要翻转过来般,但心神丝毫不乱,百忙中已瞥见白眉叟仰面倒了下去,心中不禁大喜过望。因为白嗣源知道,地上全是两寸多长的铁钉,白眉叟此番倒地,不死也得重伤。
“噗通”一声,白眉叟已经仰面摔倒在地上。
白嗣源在空中一个转身,身子轻飘飘落了下来,他已瞅准了方位,准备落在白眉叟的身上,以免铁钉伤脚。
就在白嗣源的双脚尚未触及白眉叟的身体之时,他突然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倒地后的白眉叟双脚居然是翘着的!
白眉叟的双脚被铁钉刺穿,而这铁钉上既有倒刺,又是铸在一块大铁板上,却如何能离开地面呢?
白嗣源刚刚警觉,忽觉两腿剧痛,双腿上的“伏兔”穴已被尖锐之物刺中,心知已遭了白眉叟的暗算。但他在空中连番转折,一口真气已竭,除了下落别无他法。
白嗣源一咬牙,使个“千斤坠”的重身法,忍住腿上的剧痛,身形加速下沉,两脚同时用力,想要将白眉叟踹个肚破肠出。
白嗣源双脚未到,躺在地上的白眉叟脚不动、手不移,身子却仿佛被人用力拖拽般,突然间贴着地面滑了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