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的灯灭了,祁楚率先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挂着极为罕见的疲态。
他靠着墙站着,摘下口罩,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看着司墨枭道:“人没事,要去看看吗?”
司墨枭漠然道:“不看!”
祁楚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阿枭,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帮你救她了。往后,你得找别人了。”
司墨枭扬了扬眉,没有接话。
祁楚脑袋后仰靠在墙上,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他说:“我接受HF生物的offer了,月底就走了。”
司墨枭看着衬衣领下那一道血淋淋的鞭痕,微微皱眉:“祁氏生物在赚钱!”
司墨枭这话没说完全,整话应该是:祁氏生物在赚钱,为什么你父亲还这么看不上你?
祁楚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他期待让祁氏生物赚钱的并不是我,他期待的人并不是我。”
祁楚走过去拍了拍司墨枭的肩膀,手腕上露出一截新鲜的血淋淋的伤痕,灯光下怵目惊心。
他说:“我去喝咖啡。你等她出来吧。”
司墨枭扫了一眼他手腕上的伤,跟了上去:“我也要一杯咖啡。”
“咖啡真棒!”
祁楚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把空杯子放在办公桌上,整个人又活过来一样,精神抖擞起来。
司墨枭抿了一口咖啡,将杯子放回桌上,沉声道:“沈星月……当年你给沈星月的精神异常证明,有几分真几分假?”
“终于想起来问了?”
祁楚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问这个问题。”
司墨枭漠然道:“刚刚在销金窟,沈星月好像……变回以前的样子了。”
不再怕他,不再恨他,紧紧地依赖他。他已经……很久没有被她那样抱过了。这种感觉让他有些……不自在。
祁楚道:“全是真的!”
司墨枭:“什么意思?”
祁楚:“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沈星月有精神疾病,并不是假的。我们关系在好,我也不可能违背我医生的职责和道德。沈星月有突发性幻想症,脑器质性精神障碍,这两种病症都会引起机动性杀人。所以……”
祁楚看着司墨枭,一字一句地说:“沈星月有精神疾病,是真的!我要走了,也可以把最后的底告诉你,沈星月……会疯也很快会死,她的脑神经视觉神经都有问题。她颅内有异物,是手机屏幕碎片,是一年你把手机砸碎在墙上的时候飞进她颅内的。”
“那块碎片压迫了她的颅内神经和视觉神经,她现在戴眼镜,不是因为探视,因为视觉神经受到压迫。”
“她甚至还患了黑白色盲症,这个我还不知道她是怎么得的。但这会加重视觉神经负担,让她会加速失去视力。”
“她的脾脏严重受损,今晚喝了酒,今晚我勉强清脾,但将来我不知道……阿枭,沈大小姐,我也无能为力了……”
“……”
祁楚看着司墨枭,将沈星月的病症一个个地说给他听。
他知道很残忍,其实他可以不说的,沈星月迟早要死的,可是今晚他却好想有个人陪着他一起痛苦。
果然冷静理智如司墨枭也在随着他一句句话而神色震惊,脸色渐渐青。
祁楚叹了口气,身体重重往椅子上一靠不再说话了。
他突然又觉得不忍心了,沈星月迟早要死的,默默地死去就好了,何必说出来让别人难受。
司墨枭握着咖啡杯的手因为用力而关节泛白,他冷冷地看着祁楚:“实话?”
祁楚:“实话!所有病倒都在医院,甚至祁云飞手里都有一份。”
司墨枭几乎要咬碎牙:“为什么不说?她颅内有手机碎片为什么不做手术?现在就手术不就好了么?”
“你在紧张?”
祁楚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在紧张沈星月?”
祁楚有些不可思议地说:“一年前我以为你对沈星月确实可能只是泄愤,转嫁仇恨。可是近年总总,我以为你是真的恨她,拿她当仇人!而且,颅内有碎片,我很早就跟你说过,你说关于沈星月的一切你都不想听。现在……你紧张她吗?”
司墨枭“噌”地站了起来,看着祁楚一字一句道:“给她做手术!否则,你别想走出星城一步!”
祁楚站了起来:“沈星月早就知道自己可以手术,可是她拒绝了,因为手术存活率只有百分之十,而至盲率百分之九十!也就是说,开颅之后她虽然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活下来,但即便活下来也会变成一个瞎子!”
司墨枭放在桌上的手猛地握紧:“那就让她做一个瞎子……活下去!”
祁楚叹了口气:“你不去问问她本人意见么?”
“没有必要!”
司墨枭一字一句地说道:“她的生死,我说了算,沈星月的人生,我说了算!”
祁楚看着司墨枭离开的背影,捂着脸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都什么事啊!
这都什么人啊!
病床上,沈星月的脸苍白如纸。
司墨枭站在床边,紧着抿地唇有些无法自控地颤抖着。
他对着床上的人一字一句地说:“沈星月,这辈子你欠我的都还没有还清,你别想死!你要是敢死,我一定把沈星宇和凌月碎尸万段,我会让所有人为你的死付出代价。陈钰,无辜么?何楚楚,无辜么?你要是敢死,她们,还有他们在乎的人……都会因为你的死,付出代价!”
他的话,沈星月听见了。
麻醉虽然过了,可是身体的沉重感还在。
沈星月动了动眼皮却睁不开眼,她只能囹圄地轻轻地吐出一句:“你……真恶毒!”
“星月!”
沐馨儿匆匆跑了进来,看着床上的沈星月,娇滴滴地哭着趴过去抱住沈星月的脖子:“星月,你怎么了,星月……”
走开,死绿茶!
沈星月好想推开她,可是她连手都还抬不动。只能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滚滚……”
可是她人还是昏沉,说出来的话也是模模糊糊地,别人根本听不出来她说什么。
司墨枭将沐馨儿拉开:“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沐馨儿抽抽噎噎地说:“明月说她朋友看到你抱着星月出来了,星月脑袋流了好多血,我很担心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