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年仅三岁的女孩儿。
谁也不知道她是乘坐什么交通工具来到了市局门口。
也没人知道如此小的一个女孩儿,怎么就能知道市局地址。
只知道她避开了门岗,走进市局大门,告诉前台警员,她要报案。
她只不过是个三四岁的小孩儿而已,前台警员当然不会当真,反而以为她是不是找不到爸爸妈妈了,赶忙问她姓什么叫什么,能不能记得家庭住址。
可那女孩儿对警员的问题不予回答,只是口口声声说她亲眼看见了一宗凶杀案,要求警方赶紧去逮捕凶手。
孟响是刑侦三科的科长,偶尔听警员们将小女孩儿的事情当成笑话在谈论,立刻想到我正在调查的范要强“转世”的案子,所以她让下边的警员,把小女孩儿带到她的办公室。
在简单询问过小女孩儿之后,孟响立刻打了个电话给我。
我之前曾经协助临南市警局侦办过一件非常诡异的案子,而孟响又是我的未婚妻,所以我跟临南市警局上上下下都很熟悉。
我直接去到孟响的办公室,见到了那个三岁小女孩儿。
小小的身材,稚嫩的脸蛋,再加上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真的就跟其他三四岁的小女孩儿没什么两样。
可是她看着我的神情,却没有普通小女孩儿的胆怯与慌张,反而可以用“打量”二字来形容。
是真的,我能感觉到她在仔细打量我,就好像第一次见到范要强时的那种感觉。
可范要强毕竟已经十二岁,而眼前的这个女孩儿,只有三到四岁。
所以我自然而然的,就满脸堆笑凑到那女孩儿身边蹲下来。
“小妹妹,听说你要报案?而且是个凶杀案?”
我看见那女孩儿皱了皱眉头,好像很反感我对她的这种态度。
不过她没有表现出她的反感,反而,她扮出一副稚嫩可怜的模样,问我一句:“叔叔你也不相信我的话对吗?”
她本来就是个稚嫩可怜的小女孩儿,但可能是因为我先入为主的心态在作祟,我真的感觉她的稚嫩可怜,都是装扮出来的。
所以我干脆不再迁就她,而是拿了一张椅子过来,端端正正坐在她对面。
“你说说你见到的那宗凶杀案是怎
么回事吧?”
我的疏离与冷淡,反而让那女孩儿挺了挺小小的身体,而且收起了那种“扮”出来的稚嫩可怜。
“我看到有一个很丑的男人,杀了一个很可怜的女人,还对那女人做了一些……”
小女孩儿说到此处停了一停,我看见她身体稍微的有些颤抖,她要竭力忍住,才能将后边几个字说完。
“做了一些……很恶心的事!”
她低下头来,似乎在躲避我的眼神。
不过她很快又抬起头,很焦急地看着我。
“叔叔你一定要相信我!虽然我不知道……那是在什么地方,但你们不是有素描师吗?我可以告诉你们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你们画出那个人的样子,应该就可以抓到他了!”
她眼中泛出泪花,嘴唇也在微微颤抖,也不知是因为焦急、还是她脑海中的残忍场景令她难以承受。
而这种复杂的表情,跟她那张稚嫩的脸蛋根本就无法相容,以至于显出一种近乎扭曲的诡异感。
幸好有范要强的例子在先,我没有感觉十分震动,赶忙伸出手去握住她手,安抚她道:“别着急,你先告诉我,那个地方是什么样子,被杀的女人尸体在哪儿?”
“你你你……相信我说的话?”
那小女孩儿猛然抬头,一脸的惊喜,仍旧不是三岁女孩儿该有的神情。
“是,我相信你!”我诚恳点头。
那女孩儿强忍着的眼泪,刷的一下子流下来。
但她没有像同龄的孩子那样撇嘴大哭,而是很快抬起小手,摸了一摸泪湿的脸颊。
“那是在一间……农村人才会有的土墙红瓦房子里,房子紧靠着一道山梁,离房子不远,就是一条大公路!那个……很丑的男人,就是在那间房子,杀了那个……可怜的女人,并且把那个女人,埋在了……很窄小的一间房子地下!”
她忽然哭了起来,像她这样的孩子,要哭就痛痛快快的哭,绝不该做出捂脸的动作。
可是她这样做了,低着头,将一张小脸埋在两只小手里,哭得浑身颤抖,抽搐不住。
孟响不吭声地递过来一包面巾纸,我从里边抽出一张递给小女孩儿,瞥眼看孟响,只见她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她当然难以置信。
虽然我跟她说起过范要强的事,可今天当真面对一个比范要强年龄更小的幼儿,却流露出大人才该有的神情举动,换了任何人,都会惊诧到难以置信。
那女孩儿用面巾纸擦了擦脸,居然很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说道:“叔叔你既然相信我,那你把素描师找过来吧!我清楚记得那个男人的脸,他很丑,你们只要把他画下来,很容易就能找到他!”
“那你能够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看到这一幕吗?”我问。
明明我已经确信,在这个女孩儿小小的身体里,隐藏着一颗成熟的心,可是面对着如此稚嫩的一张脸,我自然而然的,就显出十分的呵护与温软。
那女孩儿摇一摇头,转脸躲开我的眼光。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看见,就算说了,你也不会相信!”
“我信!”我立刻接口,“实际上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啊?”那女孩儿吃惊地看着我,一时间没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我想……从你一出生,你就记得这件事情对吗?”我尽量斟酌避免吓到女孩儿,“从你一出生,你就懂得很多事情,你知道谁是你妈妈,谁是你爸爸,谁是医生,谁是护士,等等等等,对吗?”
那女孩儿睁大眼睛看着我,即便我尽量温柔,依旧将她吓得不轻。
“你你你……怎么会知道?”好一会儿,她终于冒出一句。
“因为我遇到过一个男孩儿,跟你一样,他记得很多像他那个年龄不该记得的事情,也跟你一样,他记得一个杀人凶手!而且他告诉我说,那个凶手杀掉的,就是他的上一辈子!”
我看着那女孩儿的神情,看着她那小小的脸蛋显现出惊诧、惊喜、激动、激愤等等等等诸般表情,然后她“哇”的一声,就像其他同龄的孩子一样,放开喉咙嚎啕大哭。
她哭得如此悲切,几乎就是撕心裂肺。
而像她这样的孩子,根本就不该懂得撕心裂肺。
以至于连办公室外边的警员都被惊动,孟响的副手过来敲门,孟响起身开了房门,跟副手说了一声:“没事,小孩子,痛痛快快哭一场就好了!”
之后她关上房门,重新回到她的座椅上坐下。
(请看第043章《血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