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的第三日是京城百姓出城去祭祖的日子,并且在接下去的几日的时间内,城门都会大开供百姓们自由出入,长达七天的年节便算是开始走向顶峰。
混在百姓之中一直都是宣韶宁等人采用的办法,出城的时候也不会例外,这样或许能让他们不那么显眼。百姓们按照习俗必须去祭拜祖先,往年还会有不少的文人雅客都去更远的山上把酒言欢,可惜的是曾经属于大梁的不少山川都已经是下唐的领土,若是敢擅自闯入后果可就是有来无回。
出城的一路上,宣韶宁都听见百姓们一直在抱怨战争,将他们原本祥和的生活给打乱了。大梁的都城自从建国以来就没有经历过战争,这一次的下唐兵临城下算是百年来最为危险的一次,百姓们终于从歌舞升平的盛世美梦中开始清醒,只不过在宣韶宁看来清醒的还不够彻底。
曜觉寺的名气是绝对比不上天福寺和大青龙寺的,这两座寺庙是建在京城里,香客云集、香火不断。曜觉寺是建在城外的山上,这来回一趟本来就不容易,况且这个年头城外都不能算安全,于是曜觉寺的香火就更加不如以前了。
好在这几日的天气晴朗,雪后初晴的日子是非常适合外出散心的,于是还是有一些人选择去曜觉寺逛逛。这座建在吟月山上的寺庙能强过天福寺和大青龙寺的便在于两点:一是能够提供住宿、二是占有地利能欣赏独一无二的山川景色。
“没曾想同咱们一样选择去曜觉寺的人还挺多的啊?”段朗一直都担心这一路上会遇到之前的那些不知名的杀手,如今见到同行的人这么多也着实是放下心来。
胭脂憋不住了,终于开口问道:“宣大哥,咱们为何不回漠北而是来这里啊?”
“因为我收到了苏浅的书信。”
“苏浅!”段朗策马来到宣韶宁的身边,对,是策马,从京城前往吟月山的这一段路可是不短的,一般的人都会选择骑马前去,当然富家大族的则是会选择马车前往,这就是为何一般的贫苦百姓是不会在这个年节的时候选择去曜觉寺的,租用马匹的费用实在是不低的。
“苏浅同我约定在今日去曜觉寺汇合,也是许久未见了,这一次正好叙叙旧。”
“我说韶宁啊,你是什么时候收到苏浅的书信的,我怎么不知道?还要啊,按理说咱们同窗这么多年,能有机会见见也是正常,可是眼下咱们还是以安全为第一位啊?”
宣韶宁看了段朗一眼,段朗立刻捂住嘴明白了些什么,他想要转身却被宣韶宁给拦住了。
“之前因为一直都有人监视我们,我才没有说出来,现在我想是比较安全了,曜觉寺离开京城也是有一段路的,我们完
事之后便立刻回去漠北。”说完,宣韶宁朝着邢岗点点头。
来到吟月山上,曜觉寺已经是做好了接待香客的全部准备了,小沙弥们忙前忙后的招呼那些世家大族和富商大贾倒是也没有空来搭理宣韶宁这些普通百姓。宣韶宁并不在意,他按照书信上的提示朝着曜觉寺的厢房方向走去。
“这位施主”一个主持模样的老和尚主动上前搭话了,这着实让几人有些意外,段朗还甚至确定自己的身后没有别的人才敢向这位老和尚行了礼。
“大师好!”
“出家人便是曜觉寺的住持,各位还请随我来。”
这老和尚就是无失大师,他说完便示意几人跟着自己,然后就朝着山后头走去,一路上便也不再言语。宣韶宁只看见路上若是遇到了小沙弥们,纷纷朝着这位无失大师叩首行礼,想来这身份是不会错了。
走了一段山路之后,喧哗声已经渐渐甩在身后了,原本的宁静又重新回到曜觉寺中,宣韶宁直以为这种淡薄的宁静才是真正属于曜觉寺的,外头的纷纷扰扰都不该来打扰这份恬静。
山腰的一处开阔平台之上矗立着一座小亭子,里头有着简陋的茶桌和几把石头椅子,里头已经有一人在等着了。宣韶宁等人虽然还没有靠近亭子,但是从亭子里飘散出来的阵阵茶香已经钻入了他们的鼻子里。
“苏公子”无失大师竟然朝着苏浅行礼了,这让大伙儿都不得不感叹:难不成这世上的任何事物都逃不过一个钱字么?
苏浅立刻起身同样还礼,鞠躬鞠得更加的低然后笑着对宣韶宁等人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大师不如也一同落座?”
“今日乃是曜觉寺的大日子,前院已经是人满为患了,出家人还是去帮忙的为好。这后山若没有寺内的人带路,一般人是找不到的,还请诸位施主放心。”无失大师谦恭的说完,朝着几人一一致意后缓缓离去。
“苏浅,你是如何认识崔公公的?”一落座,宣韶宁开门见山。
“韶宁啊,咱们都多久没见了,这甫一见面都不寒暄一下就这么公事公办么?”苏浅抿了一口茶汤,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俩这是在谈些什么,但是我想说的是苏浅,你不在你们苏家大宅里待着,怎么跑到这寺庙里来了?”段朗已经被这两个人给弄懵了,一个神秘兮兮,一个泰然自若,都不知道这两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曜觉寺我来的可不止一次了,几乎每年都会来,不然这无失大师如何能这么熟稔呢?”苏浅放下茶盏,收起了笑容,说道:“我之所以会到这里来都是因为朝廷将青山书院弟子都列在了逆党名单之中,家
父担心我的安危同时也希望我不要影响到家族的生意,所以家父便让我离开京城,说起来我也是刚回来不久呢。”
“你如何得知我回到京城了?”
“我们苏家能将生意扩张到大梁全境,找一些人的动向也不是多难的事儿。”
“那崔公公呢?”
“崔公公是先帝的贴身内侍,自从新任梁帝君临天下之后,这崔公公便离开了皇宫。按理说,前朝的内侍是不允许出宫的,只能老死在宫中,但是这崔公公颇有手段换取了离开皇宫在京城居住的机会,不过他一直都在监视之下。”
“我说你们俩一来一回的,我都快听不懂了!”段朗实在是有些忍不了了,感觉他们俩是在交谈的,剩下的人都是摆设一般。胭脂往宣韶宁身边靠了靠,意思是离段朗远一些,不然显得自己也很愚蠢。
宣韶宁只好将自己在追那个监视的人之后发生的一切事儿都说出来了,特意强调了遇见了崔公公这件事。正是这个崔公公将一封书信交给了宣韶宁,信中说的便是苏浅约他在曜觉寺一见。
“原来如此,韶宁你也不早点说!还有苏浅啊,你究竟卖什么药呢,故弄玄虚的,有事不能一次性说清楚啊,非要约我们来到这个地方?”
段朗的反应是慢半拍的,胭脂已经从中读出了相关的信号,就连邢岗都已经静静等待着宣韶宁说话,他们都知道苏浅这一次邀约绝对不会是这么简单的。
“我要说的便是关于先帝死亡的真相。”苏浅很是严肃的开了个头,这一次真的是太过震撼了,剩下的四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这么隐秘的事儿苏浅竟然知道内幕?宣韶宁作为亲历先帝遇刺事件的人,查出真相更是他的目标之一。
随着苏浅的讲述,周围的环境都变得清冷起来,原先的暖阳渐渐隐退,山风开始呼啸,不仅吹散了地面的积雪,同时也吹寒了听话人的心。
关于梁恒帝的死因,其中牵扯的隐秘至少被苏浅说出了一部分,但是就这些内容便可以证明胖魁是清白的、夫子是清白的、青山书院也是清白的,那么宣韶宁便是清白的。
胭脂扶住宣韶宁的手说道:“不用任何人的澄清,我一直都相信你是清白的,这种事不是你能做出来的,现在你的一块心病也算是去掉了。”
“还没有,我们知道是远远不够的,这些真相必须要公布于天下,恢复青山书院的名誉!”
“韶宁,这些事都是需要徐徐图之的,这一条路可是非常的漫长且难走的,指不定还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什么代价都值得!”宣韶宁说得斩钉截铁,“有了你的帮助,我更加有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