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你女儿我又不是嫁不出去。”鱼游心里难受得很，哪有心情讨论自己的事情，她索性抓住了母亲的手：“妈，跟我去北京吧。”

鱼妈吓了一跳：“去北京干啥？那地方消费那么高，买把小白菜都要四块，我不去！而且我这个样子，去了也丢你的脸。”

“妈，你跟我去吧！我离不开你……”鱼游说着声音有些哽咽：“我们去医院好好看看病好不好？我现在有钱了，我一个月能挣一万多呢！你不好好的，我怎么办？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我也去死……”

她一着急，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一向喜欢教训女儿的鱼妈这一次沉默了，她低着头摆弄着那口锅，好半天才说：“你去找医生了？我也没什么，就是顽固性咳嗽，没啥大不了的。”

鱼游还想说什么，鱼妈不高兴了：“好了好了，我忘了蒸饭了。什么死不死的，大过年的，说些不吉利的话！”

鱼妈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她忙着自己的事情去了，瘦小的身体看似摇摇欲坠，偏又有无穷的力量承担起一切的苦难。

此后的几天均是如此，每次鱼游提起这件事，鱼妈都是一脸的不耐烦，说自己没事没事。可是鱼游却能感觉到她的状况。

前两天还能瞒着，可是两个人待久了，有的时候根本瞒不下去，她随时都会咳，有时候根本避不开，鱼游有两次看见她手心里的一抹殷红，而鱼妈发现后，总是一脸淡定地说：“没事，把嗓子咳破了，多吃点梨子炖冰糖就好了。”

鱼游心里知道，哪是梨子炖冰糖这么简单的？她心里难受极了，想着等到过完年，就是用拖的拽的也要把鱼妈带到北京去，北京的大医院多，一定好好检查一下。

过年了，青石镇的人多了起来，都是在外打工的年轻人们，他们开着车、拎着东西回来过年，整座小镇张灯结彩的，十分热闹。

越是偏僻的地方，生活也越传统，对于一切的节日，都会很认真地做，端午节会包粽子，清明节会扫墓上香，重阳节会登高，至于除夕，自然也是要好好对待的。

罗婆婆身体不方便，鱼妈身子也差，可是女儿回来了，肯定也要准备好吃的，她忙前忙后地操持着，说要蒸一些女儿爱吃的发糕，再包一点饺子，卤肉也得做，不过得做软和些，罗婆婆牙口不好。

鱼游哪忍心见她累着，干啥都主动抢着做，惹得鱼妈啧啧出声：“我女儿倒是勤快多了。”

鱼游低声说：“以前我不懂事。”是啊，以前的她总想着挣钱，总想着以后要如何如何孝顺母亲。可是这时，她才体会了灾难当前的痛苦。那种子欲养而亲不在的危机感让她心生恐慌。她当始后悔当初去北京的决定了！

除夕夜里，整个镇上都是张灯结彩的，那些人家的欢笑声都快溢了出来。相比之下，卫生院格外冷清，除了两个值班的医生护士，就只剩了后院的三人，鱼妈张罗了一下午的吃食，到了晚上煮饺子的时候，忽然咳嗽不止，怎么也缓解不住，鱼游马上让她去休息，又倒了梨膏糖给她喝又是轻拍后背。

最后是鱼游煮的饺子，她一边煮饺子一边流眼泪，因为刚刚鱼妈咳的时候，又咳出了好些血，她真的好怕，好怕鱼妈得了绝症。

她忽然想到了好多事情，想到了自己受尽委屈的时候，打电话的时候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生怕母亲担心。鱼妈又何尝不是，她病了这么久，自己居然一无所知……想想就难过得很。

饺子快好的时候，鱼游抹掉了眼泪，笑意盈盈地端了过去，让罗婆婆和鱼妈过来吃。如同没事人一般。这一天晚上，她们聚在一起，过了一个愉快的年。

而这天晚上，鱼游的好多朋友都发来了祝福的消息，有老谭、菲菲、蔡小勇、朱阿姨，甚至是夜大班的同学……偏偏没有罗老师。

鱼游盯着他的头像看了许久，心想男人可真是狠啊，喜欢你的时候，多远都会出现。不喜欢你的时候，就视你为空气，就跟从来没出现过一样。男人冷漠起来，真的是很心狠。

鱼游皱了皱眉，狠狠心按下了删除键，失踪的男人留来何用？何必毁了心情？刚刚按下删除键的一瞬间，她忽然胃里难受起来，似乎有一股气流往上窜，恶心无比，她跑了出去，俯趴在水池旁，干呕了起来。

鱼妈惊讶地追了出来：“咋了，咋了？”

“没事。”鱼游漱了漱口：“可能吃杂了，东西吃多了，胃有点难受，现在好了。”

鱼妈担心得很：“傻得很，吃东西八分饱就行，哪能憨吃傻胀？”

晚上，鱼妈从枕头下摸出了两个红包，一个给了鱼游，一个给了罗婆婆：“大家在一起过年，图个吉利吧。”

罗婆婆摸索着那个红包，老泪纵横，她孤身一人，这么多年，无论是过年过节，都与平常没啥区别，每天做事、睡觉，孤寂了多少年，如今也有人陪她过节了。

鱼游捏着那个厚厚的红包，打趣起来：“娘你存了多少钱了？我可等着咱们凑一凑，一起买房呢！”

鱼妈瞪了她一眼：“我的还不都是你的，你想买啥就买啥。”

鱼游看着瘦弱的母亲，心里感伤无比，她拽过鱼妈的手，把头依偎在了她的肩窝，心里酸酸涩涩的，心里全是泪水。

平淡无波地过了年，初一的时候，母女两人又去了青石镇的后山，给祖宗上了坟，鱼游跪下头磕头的时候，鱼妈低声说：“你爸还活着。”

“啥？”鱼游愣了一下：“提他干啥？”

这个自打生下来，就没尽过几天父亲与丈夫职责的男人，在她们的心中均是噩梦，鱼游不明白，鱼妈为什么要提他。

“上个月他来镇上了，打听我们的消息。”鱼妈头也不抬：“我听邻居说，他现在改好了，也不赌了，在外面成了家，还开了一辆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