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渐降临了,街头的灯亮了起来,摆摊的生意人也越来越多,大家各自为营,吆喝着自己的买卖,对于他们来说,一天的生意才刚刚开始。
鱼游刚摆上摊没多久,一位拎了一把小白菜的老妇就走了过来,东摸摸西看看,嘴里啧啧有声:“小姑娘,你这毛巾是纯棉的吗?”
“当然了,假一赔十,阿姨,你拿回去用用就知道,好的毛巾柔软度与舒适感都是一等一的。你若是用得不好呀,给我退回来就是,我一周有四五天都在这的,大家都认识我的。”鱼游笑嘻嘻地介绍。
那老妇看她说得诚恳,也选了几条让她装起来:“这么小就出来做生意了,也是可怜得很。我孙儿像你这个年纪,还在读书哩……”
这话听着就有点伤感了,鱼游将装好毛巾的袋子递给她:“我也不小了,阿姨,三条毛巾十八块。”
收了钱之后,鱼游有点感伤,如果当初家里有钱,如今的自己是不是也不用起早贪黑地努力呢?可以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面,捧着书本,参加着社团活动,高兴了就去勤工俭学,不高兴了就与同学四处玩玩,那该多好……
可是,世界上的事没有如果,或者这就是命吧……鱼游自嘲地笑笑,继续吆喝她的生意。
这天傍晚,一向与鱼游不对盘的大春姑没来,三庙街口也安静了许多。七点过的时候,卖水果的李大胡子嚎了一嗓子:“小丫头,你那死对头今天不来了呀?该不会是怕你了吧?”
鱼游翻了个白眼:“她怕我才有鬼了,那女人厉害得很!”
两人正说着,脚踩高跟鞋,一身掐腰黑色及膝收腰裙的大春姑忽然拎着编织袋出现了,她的身材不错,走起路来婀罗多姿的,哪里像是来卖货的,倒有些像来走T台的。
李大胡子看见她来,嘿嘿一乐:“四川人说不得,一说就来了。”
鱼游噤了声,瞄了大春姑一眼,没搭理她,低下头整理自己的货。偏偏那女人的高跟鞋好死不死地就停在了自己面前。
鱼游抬起头时,大春姑正一脸耻高气扬的模样:“死妮子,这是我的位置,你拉屎不看道啊?”
鱼游一脸笑嘻嘻,半点气场也不弱的:“怎么是你的位置了?是你买下来了?还是写你的名字了?”
大春姑把手里的编织袋猛地一摔:“我前几天都摆在这里的,不如你问问李大胡子和周婆婆,你做生意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鱼游干脆地回答道:“没有。”
大春姑气得不行:“你还不讲理了,信不信我今天把你摊子给掀了!”
“你掀吧,我最近正累得慌,不想努力了。正愁没人可碰瓷的,你快点掀,我正好赖着你。”鱼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大春姑怒目以对:“你当我不敢是不是?你快些给我挪过去,不然有你好看!”
鱼游摇头,一脸天真无害:“我不挪,我就喜欢这里。先来后到,我想摆哪里就摆哪里,你管不着。”
大春姑气得没法,鱼游又说:“你要掀摊子也可以,我等着你掀。”
她的话把大春姑刺得心中窝火,她哪里会去掀摊,只不过是吓唬她一下,让她挪位子罢子。别人都说她们重庆女人泼辣厉害,可是她看这个死丫头比她还厉害几分。
大春姑站了一阵子,鱼游一副当她不存在的样子,甚至继续招揽起了生意。她窝火得很,在周婆婆的劝说下,只好在鱼游对面另寻了一处平坦的地方摆摊做生意。
她蹲在地上,气鼓鼓地将包里的瓶瓶罐罐摆出来,那些花里胡哨的面膜也啪地一声甩在了塑料布上,像一只炸了毛的斗鸡,一身淑女斯文的装扮此刻全部破了功。
一旁的周婆婆问起她来:“大春,你今天打扮得这么好看,是去约会啊?”
大春姑咳了一声:“不是的,老乡给我介绍了一个男朋友,让我去看看。”
“对的嘛,你这么年轻,还是得找个男人,最好找个北京当地的。”周婆婆嘀咕道。
大春姑撇撇嘴:“哪有那么容易,我挑别人,别人还挑我呢。今天见的那个就是本地人,可牛气了。”
两人正嘀咕着,街头忽然传来了一片嘈杂的声音,鱼游警惕地抬头看看,一下子瞥到了远处那个土黄色的身影。虽然隔得老远,但是她一眼就看出,那个秃顶、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就是三庙街这些小摊贩的死对头冯大旗!
这人是三庙街这一片的兼职城管,据说上头有某位亲戚罩着,所以看起来比正式城管还牛气几分,贪婪自私得很,占尽了小摊贩人的便宜。
被他抓到的话少则一百,多则上千,有时候还没收人家的做生意的工具,上次就把一个卖红薯的老婆婆的炉子收了,人家哭哭啼啼收了好久,都不肯松手,简直可恶至极。
这货好几天没出现了,怎么忽然又跑来了?怕是手头缺钱了……鱼游呸了一口,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同时不忘对着周围嚎了一声:“快收,冯大旗来了!”
大家都被吓了一跳,往那边一看,都马上收拾起了东西,而对面的大春姑急了,她刚刚打开试用品让过路的一个小姑娘试,冯大旗咋这时候来了?
她急急说了一声:“妹子,下次试吧,我得收摊了!”
在她慌乱的一阵子,鱼游他们早就一股脑地将东西收进了编织袋里,而此时的冯大旗已经越走越近了,最多不过五十米开外了!
李大胡子动作最快,他开着一辆小货车,水果都在车上摆着卖,遇到啥情况,开车就撤了,动作麻利得很。
鱼游紧随其后,她底下铺的塑料布大,两头一卷,打个结就是个简易的包袱了,方便得很。
她拎起来就开溜,跑了两步以后回头瞄了一眼,发现冯大旗已经往这边跑了!嘴里还在喊着什么,大家都陆续撤了,只剩下了大春姑手忙脚乱地还在往口袋里扒拉着东西。
鱼游懒理,拔腿就跑,瞬间就消失在了三庙街的街角。而这边的大春姑急得头顶冒汗,身后冯大旗越跑越近了,他一直在吼着:“又是你们这些人,说了多少次,不要在这里摆摊,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