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珠沙华之声名，的确名不虚传。”

低沉稳重的声音想起，海倾寒身后的半空，也走出了一个人，身材高大魁梧，瞧着孔武有力，国字脸的方正面容与海倾寒不能说是一模一样，简直毫不相干。

哦豁，还好海家两兄妹的母亲基因足够强大，遗传给这俩兄妹都是漂亮得不像话的脸蛋。要是随爹的话……不能说难看吧，但那种视觉冲击力直接掉没了。

的确，此人便是当今海家家主，海倾寒、海瑟薇兄妹的父亲，海江松。早些年前，海老爷子已经退居幕后，家主交由他唯一的儿子海江松继任，而海倾寒依然是少家主。

曼珠沙华依然没有言语，抱着她的那本厚重而不知何用的大书，冷眼看着眼前的父子。

海倾寒已经把信交给了海江松，海江松却似乎也没有要拆开信封的意思，随手就给收起来了。果然是亲爹，对待事情的态度都这么如出一辙。

“既然来了，何不在我海家住上两日？传出去的话，免得某些人责我海家怠慢贵客，那便不美了。”海江松虽生得一副孔武身材，讲这些文绉绉的话倒是一套一套的。

“没能力留住我就不必多说了。”曼珠沙华的声音依然冷漠，即使她方才被海江松一击打断了离去的步伐也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

月光下，她抬眼看来，所见的小脸，像是没有丝毫温度的瓷娃娃，精致却冰冷。她的脑袋上，就如同传言那般有着一对据说并非装饰品的猫耳，看着竟有些妖冶的感觉。小小的身形，怎么看也不像是超过十岁的模样。一袭哥特式的黑色长裙，花纹繁复而诡谲，配上那冰冷的脸色，无疑显得更为诡异而神秘。

但，她面前的这两人可不会因为任何她看起来的幼稚而轻视她。这无疑是一个极其强大的异能者，就这不到一年的战绩，她的能力在赏金猎人团历代代言人中也足以名列前茅。而在当今比较活跃的赏金猎人里，她至少也是前三！

当然，对曼珠沙华进行评价的这些人并不知道她曾一击击败尘烬之事，否则，对她的评价恐怕还要更上一层楼。

对海江松来说，她所说的“没能力留住”，恐怕是真的没能力留住。海家的庄园自然不止这么点人，但很多真正有实力的长者，在非重要时期是不能出面的，而一些实力差些的，来多几个意义也不大。

不过……今夜的月光，只是一弯新月，夜里更暗，彼此双方的异能都会受这环境影响。加上海倾寒在一旁，要打，也不是不能打，只是没必要。

“那总得坐上片刻，盏茶功夫，让我看完这信笺再回信，如何？”海江松笑了笑，把之前的说辞退让了一步。

“回信与否，与我无关。”曼珠沙华退后半步，似乎已经准备离去了。

“不妨与我聊聊？”

一道天籁般的声音响起，海瑟薇的身子从一间窗户里探出，穿着印着卡通熊的睡衣，披散的发在夜风里轻轻地飘扬。哪怕月光黯淡，似乎也能从她眼里看见亿光星辰。

曼珠沙华低头与她隔空对视，几乎都没有犹豫的时间，她冷冷地吐出一个字：“好。”

“贵团副团长宗靖澜前些日子才方想带走小女，而今你又想与她独处，又是何居心？”海江松眯了眯眼，沉下声来。

曼珠沙华没有理会他，半空中一踏步，就已经闪到了他身侧，再一步，便到了海瑟薇窗前。等到海江松发现她已经在自己身后之时，她高速移动之下所带起的风才堪堪吹过他的身侧。这是个很简单的讯息——看，我能在你不知觉的情况下接近你，自然也能在你不知觉的情况下带走她，不这么做，是没必要。

他回身看去，海瑟薇已经在窗边侧过身子，曼珠沙华得以通过。但她也没有进入房间，只是直接面向着房间内坐在了窗台上，这么看起来她的背影分外娇小瘦弱。她似乎并不担心有人从背后偷袭，也不担心自己她与海瑟薇之间的对话被人听了去，这要么是随性无谓，但海江松并不觉得她是那样的人，所以……她这是有足够的自信。

这家伙，还真是有些难办啊！

不过话说起来，她，和宗靖澜会不会并非是一路的？

海江松拆开了信封，取出一张信纸，首先关注的，便是最后的署名——宗靖澜。

房内的气氛一度是凝滞的，海瑟薇还没有开口，而曼珠沙华也不像是能主动挑起话题的人，她现在只是环视着这房间，装潢主体以粉白和淡蓝居多，灯光也是温馨的暖色调，似乎染了这灯光便能让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随之变得随性而慵懒。

“不用看啦，这不算是我卧室，我的卧室还在里边。”海瑟薇巧笑嫣然，似乎并没有像外面那二人把她当作大敌。

“你……”曼珠沙华难得地迟疑了片刻，才说道，“不一样了。”

“可能吧，可能我每天都不一样。”海瑟薇微微歪着头，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但很快，她又恢复了笑意盈盈的模样，绝美的脸颊美得让人心颤，她忽而眨了眨眼，似乎在表达什么“懂的都懂”的意味。

可曼珠沙华偏偏就理解了，她侧过身子，瞥了一眼就在身后不远处的海倾寒，一挽手，月华涌现，顷刻间波动着覆盖了整个房间。

海倾寒：？？？

在他的视角里，随着那浅黄色的光芒浮现，房内的声音，他便是一点都听不见了。至于海江松？看完信，也没跟他说什么，拧着眉头就走了，海倾寒也不清楚信上到底写了什么。不过他也不太关心那些，他更担心小妹，所以还留在此处，只不过现在却是很难再听见什么了。

海瑟薇倒是知道，曼珠沙华释放的那道月芒，是给她看的。她不爱说话，便用这么一个举止来表达——喏，隔音屏障已经设好了。

“诺儿……如何了？”海瑟薇轻声问道。

“她很好。”曼珠沙华平静而冷漠。

“那就行。”海瑟薇似乎也并没有要多问的意思，轻轻点头，便问起了其他的话题，“那封信是宗靖澜让你送来的吗？里面都写了什么？”

“不止一封，信封里还有异能研究所的信。”曼珠沙华道，“宗靖澜的全是套话，异能研究所那封我没看。”

没看……还真是任性的理由。

“既然有异能研究所的信，之前那件事宗靖澜果然是和异能研究所联合的咯！”海瑟薇若有所思。

“你的异能价值极大，引起异能研究所的觊觎并不奇怪。”曼珠沙华平静地说道，“保护好自己，即使是王，在白阶之前也还是太弱了。”

海瑟薇诧异地看着她，“保护好自己”，这是曼珠沙华能说出来的话？

“诺儿很喜欢你。”曼珠沙华瞥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睑看着自己怀中的书，继续用那种冷冰冰没有音调起伏的语气说着话。

这属于是……爱屋及乌？

海瑟薇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近期也没有离开的打算了，出去散了一个月的心，我感觉好了很多，也是时候努力向白阶进发了。”

“这是最混乱的时代，也是最巅峰的时代，白阶的数量远比想象的要多。”曼珠沙华道，“第五次变革的洪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更为势不可当。”

“我会好好修行的。”海瑟薇点了点头，心中莫名其妙有种被长辈教训的感觉，不由得莞尔。

“需要我帮忙带信吗？”曼珠沙华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什么信？”海瑟薇不解地看向她，她的表情神色一切正常，完全没法揣摩她到底什么意思。

“诺儿会很高兴收到你的信。”曼珠沙华面无表情地道。

“那当然可以。”海瑟薇轻快地应了一声，随手拉开抽屉，拿出了纸和笔。当然，还免不了在心中吐槽了一句，这么来的信自己还是第一次见。

该写点什么呢？

常规的“亲爱的诺儿：见字如晤”开头？唔……是不是该用更通俗的话来写？话说，诺儿现在识字吗？不过曼珠沙华都提了希望自己写信，应当是识字的罢。不管如何，都应该用更通俗简单的话吧。

于是，她又开始构思了起来。

窗台上坐着的曼珠沙华也不急，她偏过了身子，视线越过窗外不远处的海倾寒，看向了天边的新月，眼神依然平静地近乎死寂。不过，她抱着怀中厚书的手臂，似乎收紧了些许。

一会儿之后，海瑟薇写完了信，找了个信封给它装进去，这才交给了曼珠沙华。

“谢谢。”

即使是道谢，曼珠沙华的声音也依然近乎淡漠。

“这有什么可谢的。”海瑟薇的笑容一如春风般明媚。

“我要走了。”

“嗯，下次再会。”

曼珠沙华抬手，似乎是正准备解除那层隔音屏障。可在这之前，她抬眼看向了明媚动人的海瑟薇，犹豫了片刻，才轻声道：“若是往后在外遇见碧落，可以适当相信她。”

“唔？”海瑟薇没怎么听明白这句话。

“除了碧落，赏金猎人团，一个都不可信。”

曼珠沙华留下这句话之后，也没再多说什么，撤去了隔音屏障，小小的身影从窗台一跃而起，向着远方疾驰而去。

海倾寒见曼珠沙华离去，悬着的心才放下了不少。

只剩下穿着睡衣的海瑟薇，在窗边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