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坐北望南,是梁王的王城。背靠东西走向、势若卧龙的六盘山脉,成为天然屏障。前方又有大浪滔天的秦河环绕,形成天然外城。坚不可摧,固若金汤。
四百多年前,由帝国第三位皇帝太宗——武帝亲自下令修筑。又经过历代不断加固,可想而知,青州城有多么坚固。最关键的是,梁王在青州城上又浇了好几遍铁水,使得青州城真真正正的变成了一座铁城!
此外,青州城还有着重要的战略地位。往东,顺秦河而下,可将几千里幽州牢牢掌控。往北,二十万青州兵死死监控着北凉,驻守着北凉南下的必经之路。往西,与八百里秦川接壤,处于东西交通要塞。
由此可见,青州城的战略地位有多重要。而且,也凸显出梁王在朝中地位有多高。难怪一直以来,孔长雄不顾一切的和梁王拉关系。
“吁。”
梁王一勒马缰,青卢顿时驻足。眨眼间,已到青州城外。身后百十铁甲,队形丝毫未乱。
脸色惨白的君莫怜咽了口唾沫,左手还在微微发抖,忍不住说:“梁王伯伯,青卢可真快呀,就像是在飞。”
梁王大笑道:“哈哈哈,大侄子,你算是说对了。青卢乃天下一等一的宝马,当年先帝为了抓它,可是死了三人,伤了二十几人。后来,先帝因青卢顽劣难训,便赐给了我。谁知与我倒是有缘,跟着我征战多年,令敌人闻风丧胆。雁门之战时,还曾救过我一命。所以啊,它也是我的老兄弟哟。”
听完这话,君莫怜不禁对青卢肃然起敬。君莫怜读过的书里,有不少描述过名马。什么青骢黄膘、乌骓赤兔,都是日行千里、夜跑八百好马。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会骑上一匹宝马。
“梁王伯伯,白鸽也这么厉害吗?”
君莫怜有些迫不及待了,想立即见到白鸽。梁王说过,他有两匹宝马,青卢白鸽。都是当世良驹。
“当然了。”梁王傲然道:“世人都说,梁王不爱美人儿爱宝马。自然不是空穴来风。白鸽虽未跟我上过战场,但它却是获得青卢好感的第一匹马。青卢性子高傲,其余马一旦近前,非死即伤。也只有白鸽,能够与青卢安然无恙的相处。”
君莫怜有些低落的道:“这样啊,那梁王伯伯,您还是不要把白鸽送我了。书上说,宝马配英雄,也只有伯伯这样的大英雄,才能降服青卢白鸽。要是您将白鸽送给我,我怕会埋没了白鸽。到时候别人会说:‘大英雄梁王的宝马白鸽,被君莫怜那个小子给辱没了。’那我可吃罪不起。”
梁王敲了一下君莫怜的头,笑道:“你这小家伙,怎能如此没有志气?梁王送出去的东西,难道能够收回?伯伯相信,你这小家伙不会辜负伯伯的厚望。”
君莫怜嘿嘿一笑,道:“我知道,伯伯是金口玉言,君无戏言。”
“哈哈哈哈,你这小家伙。”梁王眼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精光。
“君无戏言、金口玉言。”这本是皇帝的专属词,却被君莫怜用来形容梁王,而梁王也安然受之,并未责备。
此时,明老等人也已赶到,随梁王一起进城。
梁王府邸,恢弘大气。红漆大门前,卧居着两头威武雄壮的石狮,栩栩如生,仿佛两头真正的狮子守在那里。
众人下马,梁王牵着君莫怜的手,招呼明老等人进去。
两名死士被安排在别处,青衣人进城后就没和众人在一起。
“梁王,我走青州这条路,可是很隐蔽的,您怎么会知道?”明老直接摆在明面上问道。
“你觉得,在青州这一片儿,会有我不知道的事?”梁王丢给明老一个不屑的眼神,亲自给明老倒了一碗酒,道:“咱哥俩,可是好几年没见了,今日不醉不休。”
“既然梁王都这样说了,我自然陪梁王喝个痛快。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去管它。”
“痛快,痛快。明老,你可是一点都没变!”
梁王没有一点架子,频频劝酒。明老也不矫情,大碗痛饮。
君莫怜坐在梁王左侧,然后是李蕙兰。梁王一直没有关注李蕙兰,而李蕙兰也求之不得。
李蕙兰不断给君莫怜夹菜,梁王看在眼里,也没去管,更没问李蕙兰是什么人。
等梁王与明老饮了几碗,李蕙兰用脚悄悄踢了君莫怜一下,使了个眼色。
君莫怜站起身,端起酒杯,说道:“梁王伯伯,莫怜借花献佛,敬梁王伯伯三杯。这第一杯,一来感谢梁王伯伯赠马之情。二来感谢梁王伯伯的招待。”
梁王满意的看着君莫怜,这小家伙年纪轻轻,却老成持重,说话也极有分寸。光这一点,就远超京城那帮二世祖。
“大侄子这酒,我可非喝不可啊。”
梁王笑着将眼前那一大碗酒一饮而尽。
君莫怜喝掉第一杯酒,又端起第二杯,道:“梁王伯伯英雄盖世,莫怜早就仰慕至极。第二杯酒,敬梁王伯伯的无敌气概。”
“好!”梁王豪气勃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第三杯,君莫怜却并不着急敬酒,而是跑到外面,从地上捻起一点尘土,进来放进梁王的酒碗里。才端起第三杯酒,道:“梁王乃帝国万里长城,压得北凉不敢抬头,大夏子民,才得以安居乐业。这第三杯酒,莫怜替天下百姓,敬梁王。”
这一次,君莫怜用的称呼是“梁王”,而不是“梁王伯伯”。
梁王站起身,端起酒碗,变得无比庄重。这第三杯酒,分量很重!
“本王受先帝所托,守护大夏子民,护卫大夏江山。只要本王在世一日,胡人休想南下一步!”
梁王双手持碗,一饮而尽。
喝完酒,梁王满意的道:“莫怜,你这小鬼头,要超出京城那些世家子弟数倍。梁王伯伯果然没有看错人!”
君莫怜嘿嘿一笑,露出两颗虎牙,看上去人畜无害,乖巧无比。
一旁的明老瞳孔不由得一缩。公子这第三杯酒不简单啊,暗含一个典故。
春秋时期,晋公子重耳流亡到卫国,经过五鹿这个地方时,人困马乏,再也走不动了。于是向在地里劳作的农人乞食。农人非但没有给重耳食物,反而给了几块土疙瘩。重耳大怒,欲鞭打农人。谋士狐偃连忙制止,道:“天赐也。”
重耳立即明白过来,郑重的对农人磕头拜谢,并将土块包好,放在车上带走。后来,重耳返回晋国,果真成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晋文公!并成为春秋五霸中的第二位霸主!
如今,公子却用同样的方法来给梁王敬酒,梁王就算是有心想做些什么,恐怕也会放弃那种打算。这真的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所具备的心思吗?就算是那些朝中大臣,这种心思,恐怕也不具备吧!家族其余公子,与这位公子相比,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明老端起酒碗,笑道:“梁王,谢您的招待。我替家主敬您一杯。”
梁王笑着摇了摇头,喝完酒,说:“怎么,今晚你们想把我灌醉?哈哈,那你的如意算盘可打错了。”
“谁不知道,梁王是海量,这么点酒,可不够啊。”
“你这老狐狸,真拿你没辙。莫怜,我看你有些倦了,就先去歇息,我与明老今晚不醉不休。明早,我带你去看白鸽。”
“梁王伯伯,明老,那莫怜就去休息了。”
“去吧,有什么需要,吩咐下人去办。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君莫怜和李蕙兰去休息了,梁王对明老道:“虎父无犬子,这小家伙不简单啊,武侯可是生了个好儿子。”
明老却无奈的说:“恐怕不会那么简单。家主还未见过公子,而公子,对家主也有些误会。公子看着性情温顺,却极为刚烈,为了他母亲的事,怕是不会轻易接受家主。”
梁王却满不在意的道:“沉着稳重,懂得进退,有脾气、有主见,敢爱敢恨,敢作敢当,这才是真正的男儿。这一点,倒是对我的脾气。所以我才将白鸽送给他。你也知道我的脾气。两年前,皇帝向我讨要白鸽,我都没有答应。如果莫怜不对我的脾气,我怎会将白鸽赠他?虽然其中也有武侯的关系,但关系不大。”
梁王的脾气,那是出了名的又臭又硬。从他拒绝当今圣上这件事就可以看得出来。其实,明老知道,并不是梁王故意不给皇帝面子,而是那个心结依旧未解开。
“你还是······”明老欲言又止。
梁王端起酒碗,说:“喝酒喝酒。”
明老心里叹了口气,从这一点来看,公子和梁王,真的有点像。
“姐,你说这个梁王怎么样?”
君莫怜依旧和李蕙兰住一间屋子,他想着今天的事,不知道该怎样评价梁王。
李蕙兰摇头道:“这个人,我看不透。从他今天所做的事情来看,是一个懂得进退的人。可又有些狂大了。方才你敬他的第三杯酒,他不可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倘若他不知道,他首先表现出来的,应该是错愕,而不是对你的赞赏。所以,从这一点来看,他是知道那个典故的。看来,其志不小。”
君莫怜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姐,还有一件事。今天在青州城外,我无意中说他是金口玉言、君无戏言,他虽然没有表现出多么高兴,但是也并没有责备。”
李蕙兰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朝四周看了看,而后关上窗子,低声道:“莫怜,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而且,刚才明老问梁王如何得知我们的行踪,梁王的解释虽然无可挑剔,可我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君莫怜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激灵,小声道:“姐,你的意思是?”
李蕙兰整好床铺,道:“暂时还不确定,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