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英明!
大秦,最大的问题,恰恰是被视为大秦的根基,奉为国策皋圭的秦法,出了大问题!
导致了极为严重的后果,帝国失去了方向。”
???
???
众人皆是一脸震惊,瞠目结舌,以为听错了。
稳如老狗的李斯赫然一震,迷茫的双眼潮水般退却,顿时精光爆射。
“逆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高台之上,传来震怒的虎豹雷音。
嬴政经历过太多大风大浪,早已泰山崩于眼前不变色,此刻也被嬴玉惊世之语雷的外焦里嫩。
“父皇,九弟言语无状,切莫动怒。
毕竟,他一直养在深宫,又无名师授业,不知者不怪!”
扶苏立刻把握住了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起身为嬴玉“解围”,恰到好处的展示他的仁爱之心及非凡见识。
同时心中暗自深深的舒了口气,还以为这个九弟见识不凡,却不料完全是一个球都不懂愣种。
随即一副长兄作态,语重心长道,“九弟啊!我大秦,正是因为变法而强大。
正因为商君变法,让整个大秦上下一心,形成铁板一块。
正因为大秦秦法,打破贵贱阶层,人人平等,奖罚一统。
正因为商君秦法,奖励耕战,军功晋爵,才让赳赳老秦,前赴后继,共赴国难。
由此,大秦在父皇英明决策和领导下,灭六国、御外敌,天下一统!
没有秦法,便没有今日之大秦啊!
秦法,乃我秦人精神图腾般信仰,
秦法,将永远是大秦的根基柱石!
念你初犯,不知者不怪。
我扶苏在此立誓,终生捍卫秦法威严!
日后,若谁践踏秦法,亵渎秦法,就从我扶苏尸体上踏过!”
说到最后,有力的挥动着双臂,激情飞扬。
铿锵有力。
掷地有声。
“彩……”
“扶苏公子威武!”
一时间又是排山倒海,宛若惊雷。
嬴玉怜悯的看向这位仁义大哥。
……
“胡亥有奏!”
看到嬴玉大放异彩,又把他师傅弄进去了,胡亥早已被无边的敌意,妒意,恨意所充斥,整个胸腔一片滚烫。
落井下石的机会焉能错过,“父皇责孩儿师从赵高学习律法和书法,孩儿深知父皇苦心。
嬴玉目无法纪,大放……”
挠着脑袋一脸通红,声音戛然而止,如同憋足了气准备放个屁,结果又憋回去了。
“彩!”
众人哄堂大笑。
喝彩,也有喝倒彩!
身旁有人轻声提醒后,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嬴玉目无法纪,大放厥词,为了不让他再惹父王生气,孩儿提议流放边境修长城。”
“嘶……”
周青臣等人倒吸一口凉气,惊惧的看向这个弱智,“这个狼毒逼崽子,歹毒如斯啊?!”
众人随之看向嬴玉,却惊奇的发现,神闲气定,泰然自若。
似乎,一切反应都在预料之内。
……
“陛下,你迷茫了!”
嬴玉的轻飘飘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如同惊蛰炸雷般震撼。
众人再次震惊的看向这个疯子。
“九弟放肆!”扶苏疾言厉色喝道。
“让他说下去!”
嬴政赫然起身,声音充满了冰寒,利剑般的目光似乎要穿透嬴玉的内心深处。
大殿内一片死寂。
对于嬴玉作死的横跳,让众人极为不解。
简直是个怼天怼地的疯子。
怼李斯,怼博士,怼蒙恬,再怼皇帝陛下,难道此子要自绝于天下?
……
“在玉看来,天下一统以来,大秦便失去了目标和方向。
始皇陛下欲将这大秦的战车,驶向何方?”
此语落地,如同黄钟大吕,当头棒喝,惊得刚刚躺下大秦皇帝弹坐而起,双目顿时精光爆射。
脑海中的那道光终于出现了。
是啊!
这些年来,驾驭帝国这架战车一路激进狂飙,如同大漠中的旅者,黄沙眯眼、遮天蔽日,前无去路,后无归程。
战车巨大的惯性,让他停不下来,他也不知要将战车驶向何方?何处是尽头?
“难怪在巨大的功业面前,并没有脚踏实地的成就感,原来,我是迷路了啊!”
茅塞顿开,豁然开朗!
众人瞠目结舌的看向这位乳虎少年。
一句句惊世之语,刺激着他们麻木、茫然、脆弱的心脏。
说好的,千古一帝,开天辟地,震古烁今,怎么就画风激变如此?
“因为茫然,便开始用战术的勤奋,掩饰战略的懒惰!
南征北战,穷兵黩武,此为好大喜功。
大兴土木,消耗民力,此为急功近利。
严刑峻法,刻舟求剑,此为误国误民!
所谓抬头看路,低头拉车。
如此,大秦有蓝图吗?能描绘出十年后的大秦,是何种模样?
有具体的发展方向和路径吗?有未来十年,或者五年的目标吗?”
“这,就是用战术的勤奋,掩饰战略的懒惰!
举国疲惫,似乎都没有时间思考方向是否正确。
如果方向错误,南辕北辙,停止便是进步!”
死寂般沉静。
窒息又压抑。
……
“敢问李相,商鞅变法,源于何时?”
“商鞅变法,公元前359年;天下归一,前221年;一统天下,业已八年。”
李斯尚未回答,胡亥起身答道,还得意的看向嬴玉,
未曾想,嬴玉完全无视,继续问道:“敢问李相,耕战秦法源于何背景?”
“当时,战国七雄并列,但我大秦因耕战秦法脱颖而出,成为七雄之首。”
扶苏却是有见识的,似乎捕捉到嬴玉所指。
“你是说,耕战秦法,乃战时秦法,只适合打天下,不适合治天下?!!”
一道闪电在李斯脑海划过,终于从魔障中走出,深邃的双眸顿时目光如炬,浑身颤栗不止。
“九弟,你再亵渎秦法,要么我杀你,要么你杀了我!”
扶苏顿时满脸通红,如同内心最神圣的东西,被嬴玉强行玷污了一般。
……
“扶苏!”
嬴玉一声爆呵,随即看向众人,朗声道,“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隆隆的声音如炸雷般响起,让众人再一次情不自禁的打个哆嗦。
“遥想当年,商鞅逆了整个大秦,打破常规,谋求变法,才变中取胜。
耕战秦法至今,已历经146年,天下一统,业已8年。
渭河之水自南到北,从地下到天上,都循环了不知几何。
关键,在前221年发生了天地之巨变,那便是大秦一统天下。
如果在渭水扔一把剑,怕早已冲的不知去向,大兄却故步自封,墨守成规,何异于刻舟求剑?”
……
“七雄混战之时,大秦最底层的百姓可凭战功和耕种得到爵位实现人生的逆袭,最底层的老百姓有了盼头和奋斗目标。
秦人上战场的都会拼命去杀敌,上不了战场种好庄稼,此为国家利益与最广大的底层老百姓切身利益找到了聚合点,
如今,天下一统,甚至无仗可打。
就是因为立足耕战秦法,没仗也要找仗打。
否则阶层的流动一旦固化,整个大秦便是一潭死水。
用打天下的秦法治天下,让大秦陷入了病态畸形的怪圈。
不打仗,大秦如同死水。
打仗,陷入了举国疲废的泥潭。
连大老粗军人都知,治军的方式,无法治家。
军功的秦法,焉能治国?!”
......
“天下一统以来,帝国失去了目标与方向,便开启了南征北战的滥战模式。
南征,征个了寂寞,让大秦拉入泥潭。
北战,没仗找仗打,属没事自己找抽。
防御,长城、驰道,皆为更加快速的响应战争。
孔圣曾伫立渭水旁边感慨: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在咸阳宫的渭水河道扔一把剑,一百多年后,早已不知冲向几何,我们却守在原地,无视时局的变化,抱着祖宗留下的秦法视为皋圭。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想当年,我大秦因‘求变图存’精神,锐意变法,大秦因此而强大。
看今朝,我们的血性锐气在哪里?为何不能效彷先祖,实施天下大治的二次变法?”
大殿寂静无声。
每个人都在飞速思考。
莫非,这奉为精神信仰的秦法,真的出了问题?二次变法,如何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