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英雄能本色,是名士自风流!”
“阿爸,您的这位殿下,真非寻常人也,能行非常人之事!”
躲在山坳口的野比利看着山下那片广袤莽原之上两只逐渐迫近的军队,极兴奋地说道。
他看到了那支飞出大昭禁军军阵的羽箭,亦看到了策马来到战阵前列的杨立。
战场之上发生了什么,从野比利所在的山坳口的角度来看,实在一清二楚。
程诚趴伏在野比利身侧,听到野比利的话语,他自矜地绷住脸孔,眼底却有不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的骄傲。
两人身周,一个个被金国看作猎物,被大昭视作异类的乱贼、奴部民众藏匿在山后,背负着皮革包边儿的圆盾,腰上别着飞斧,穿着破旧皮袄,不时伸长脖子往战场上看一眼。
他们亦对头领效忠的那位殿下产生了几分兴趣,不过这些人大都浑浑噩噩,在夹缝中求生存,关心自己以及族众必然多过不相干的人,杨立能让他们稍微注意一番,已是极其不容易。
左右他们都得听头领程诚的命令,不管那位殿下本身有多少本事,于他们而言,却都是最不重要的事情。
“阿爸,我们现在要出手吗?”野比利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十余个奴部、乱匪窝组成的联军——这支联军足有五千人!
联军由刀盾兵、弓弩兵、枪牌兵组成,奴部以及乱贼们也多养不起马,纵是有几匹马,也都当宝贝一般供在自家据点里,不舍得拿出来,因此这支联军之中,并没有骑卒。
战马的短缺也是黑山脚下五百里范围内所有奴部、乱贼们面临的问题。
黑山脚下五百里范围内,只有一座猛安军寨,囤积士卒不过六千,只用来与雁门关对峙,防止关内昭军突然袭击金国领土。
但这六千军卒却难以压制住境内所有的乱贼与奴部,乱贼多是由大昭逃军、不愿归降于金国的辽国军兵、金国逃兵组成,数量足有数万,幸好乱贼们平日里互相之间多有嫌隙,各自也联合不起来,否则黑山五百里范围便要落入乱军之手。而奴部自然是被隔离于金国三等部族制外的女真人,他们部落的积蓄多被金国贵族们掠夺个干净,而后驱赶到了黑山脚下,令他们在边关世代定居,以其为第一道防线,防范昭军的进犯。
而这些奴部人也幸不辱命,有他们在黑山脚下,不仅昭军不敢轻举妄动,而且他们还常常反攻大昭,骚扰昭国边镇,抢掠粮食财货,以肥自家部族,久而久之,金国贵族们便对这些奴部人放松了警惕,觉得奴部人也用来顺手,便任其在黑山脚下繁衍生息,直至今日,奴部人与乱贼互相联姻通婚,势力盘根错节,人数恐怕已不下二十万!
也幸好有金国贵族对奴部人的放任态度,才给了在此地游走的程诚可趁之机,让他趁机拉拢出了 眼前这一支足有五千人的联军!
这是程诚在金国最大的依仗,亦会成为杨立的得力臂助!
程诚听到野比利的询问,皱着眉头,沉思片刻,按捺住心中的躁动,摇了摇头:“不急,再等一等,殿下或许有其他应对之策!”
“再等一等?”野比利很不理解义父的想法,道,“那近万余拐子马可不是吃素的!”
“咱们手下这五千人,一旦亮到了明面上,金国朝廷可就会对黑山心生警惕了,到时候派雄兵到黑山整肃,如何施展世子殿下的大计?”程诚闷声提醒野比利,叫他多动一动脑子,仅凭一腔血勇对大局则毫无用处!
不想,野比利却撇了撇嘴,道:“要是您的殿下死在了这块地方,纵然对咱们以后的大计无损,但是施展大计的人儿却已经没了呀……”
“说什么混账话!”
程诚往野比利的脑袋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按着他的脑袋,叫他专心观看战场之中局势,也不再言语其他。
他自知若是判断失误,殿下处境危急的话,一切便都万事皆休,但这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五千余联军,各自的性命却也不是草芥,他是这支联军的统帅,便该对士卒们的性命负责。
若是五千人倾巢出动,可竟全功,那么程诚必然毫不犹豫,但眼下出动大军,明显不能竟全功,敌人士气未损,以五千步卒冲击一万骑卒,纵是突袭,恐怕也损失惨重。
不是程诚不愿用兵,而是眼下时候未到。
战阵将帅,岂能在兵略之中夹杂意气?
……
小半的金国骑卒因主帅身死,惊惶失措,脱离大部队,被随即而来的大昭禁军护卫队一阵冲刷,一时间人仰马翻,死伤大半!
局势在此一刻扑朔迷离起来。
战场外围,完颜锐脸色铁青,紧紧攥住了拳头。
阿桑吉还未与敌方将领有任何接触,便被敌方将领一箭射穿了头颅!自己寄予厚望,花费许多资源培养的一个将官,便这样死了,死得毫无价值!
战场之中,还有将近七百名金国骑卒未受主帅死亡之影响,在另一名还算冷静的扈从带领下,围着大昭禁军护卫队绕了一个弧线,接着重整兵马,再度向大昭禁军护卫队冲击而来!
尽管战场上,完颜锐麾下部队在人数之下依旧占据上风,仍有八成可能取得这场争斗的胜利,但完颜锐却已经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仅仅斩杀三五百名大昭士卒的收获,根本无法与完颜锐失去的心腹爱将阿桑吉相提并论——完颜锐把阿桑吉从奴隶市场买回来时,仅花费了一粒银豆子,但他培养阿桑吉却消耗了数万颗金豆子!
完颜锐紧紧盯着战场之中,大昭禁军的主帅,他看到对方一路纵马突奔至己方楔形阵最前方,不禁冷笑连连。
这个汉人武官大概是觉得杀了阿桑吉之后,自己手下的骑卒已经尽失战力了吧?呵呵……这般急不可耐地脱离中军,要身先士卒!且看看你是怎么一个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