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这老头竟然要与小杨相公角斗?他难道疯了?!”
“小杨相公出手教训教训这老货,好教他明白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竟敢与小杨相公角力,真是不知死活!”
军汉们肆无忌惮地讥讽声传入尹安耳中,令他心中愈加愤怒的同时,亦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看向杨立。
杨立完全没有想到尹安会来这么一出,愣了一愣。
一侧的唐阔伯也同样微微张口,表情很是惊讶。
完颜稽康眯了眯眼睛,看向尹安的目光里,则完全是一派幸灾乐祸之色——傻货,习练金国上乘武学,坐拥无数资源的自己都不敢与杨立角斗,这个傻货倒自己跑过来送菜了!
有好戏看了!
唐阔伯也深吸一口气,平息着心中混沌的情绪,同尹安说道:“尹右丞,莫非也有习练武学?”
尹安看几人面上表情,便知道自己这次恐怕要栽个大跟头,不过此时是他主动向杨立邀战,若是灰溜溜地收手,以后就没法在这支队伍里呆下去了。
尹安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粗通武艺,粗通武艺……”
“哦。”唐阔伯也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杨立,等待杨立的答复。
“这……”杨立为难地看着尹安,说道,“尹大人本是长辈,晚辈若同你角力,此事传扬出去,实在……”
尹安闻言,顿时想要抽回手,说一句:那正好不比了!
结果,他还未开口,一旁的唐阔伯也便老神在在地开口了:“尹大人老当益壮,后生可畏!”
“从鼎京一路至此,我亦未见过小杨相公拳脚功夫如何,不如趁此时机,正好亮一亮,教我们大家都学习学习,如何?!”
他的声音猛地拔高,自然又引来士卒们一阵起哄。
这下子,尹安彻底骑虎难下。
他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还好,还好。那金国使者也未说杨立武艺多么高强,大概与自己一样,也是粗通武艺。这次半斤对八两,自己不见得会输!
杨立苦笑几声,叹气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长身而起,随同尹安一同步入空地中间。
四周士卒喧哗之声顿时消减下去,尽皆把注意力集中在场中的杨立身上。
气氛猝然安静,传入尹安耳朵里的,便只剩薪柴燃烧之时发出的‘毕剥毕剥’之声。
尹安深吸一口气,看向对面杨立。
杨立伸手鞠躬,向其道了一个‘请’字。
“喝!”
尹安按照以往所修的武学,当即沉喝一声,沉扎马步,双手攥成拳头,向杨立一拳冲击而来!
呼——
这一拳冲出,带起了阵阵风声。
士卒们看尹安的起手式,稍微打起了些精神——这老货手上还是有些东西的。
拳头势大力沉,有些看头。
唐阔伯也看着尹安出手,皱了皱眉头,暗道一声:蛮夫之勇,三步之内,必挫锐气!
如他所料,杨立只是稍微侧了侧身,躲过了尹安的拳头,尹安却收势不住,向前踉跄两步,引得周遭士卒嘘声一片。
尹安那张老脸涨得通红。
他此时侧身穿过杨立故意留下的空档,整个空门都暴露在了杨立身侧,杨立却无意出手反攻于他,还向另一侧挪了一步。
“这是何意?”
唐阔伯也觉得,既是场上分胜负,便该抓住时机一击制胜,似杨立这样也不反攻,一味躲闪是做什么?
他是金人,并不了解昭人长幼尊卑之序。
杨立虽与尹安场中角斗,但尹安毕竟是个比杨立年纪大了半轮的长者,杨立若抓住机会便立刻反攻,落在一众昭人士卒眼中,那便显得难看了。
似杨立这样谦让尹安几招,反倒会让昭人士卒们觉得杨立君子风范,风度翩翩。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在唐阔伯也眼下,杨立并不想透露自己的武艺水平如何。
一个浸淫武道多年的高手,极可能从一个人对敌的种种反应里,估摸出对方大概的武艺水平。
唐阔伯也于杨立而言,是敌是友尚未可知。他便是到了金国境内,立刻对杨立发难,亦不是多稀奇的事情。这种情况之下,自然是能少授人以柄,便少授人以柄!
“哈!”
尹安一招未能得逞,踉跄两步,终于稳住身形,扭腰便是一记双峰贯耳直击杨立面门!
这个老货出手僵硬,躯体与招式并不是很协调,在江湖武夫之中,恐怕连下九流都排不上号……唐阔伯也心中暗暗嘲讽尹安的武艺,对这场角斗也忽然失去了兴趣。
从杨立对尹安的应对来看,杨立绝非像其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文弱,但武艺水平具体如何,唐阔伯也却难以揣度。
而那个尹安,根本连粗通武艺都算不上。
这是一场实力根本不对称的角斗,就像是一个成年殴打三岁稚童一般,自然没甚么看头。
如他所料,尹安数次攻向杨立的招式均未奏效之后,便被杨立直接一掌推倒在地。
“尹大人,承让承让。”杨立将尹安扶了起来,也是做足了礼数。
尹安却铁青着脸,闷哼一声,甩开杨立的手掌,径直走向空地边缘。
周围武卒嘘声一片,都觉得这场角斗没有什么看头。
此时夜已渐深,杨立看了看天色,走到唐阔伯也身边坐下,轻声说道:“伯也兄,如今天色不早了。你我还是尽快安排士卒轮值,大家各自休息去吧。”
唐阔伯也点了点头:“此是应有之理。”
说完,两人便各自组织士卒轮值,在周围布置兵丁守卫巡查去了。
尹安又披上了自己那件大氅,低着头走进那座独属于自己的帐篷之内。
今日之后,自己的声望在这群丘八之中必定一落千丈!
可恨那个杨立,竟如此阴险狡诈!
也不知于大人派来剿杀他的死士,何时能够来到……
尹安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军士的吆喝声,浑身血液的流淌还未放慢速度,像是还在回味刚才那一场角斗。
他怎么也难以入睡,索性睁着眼,盯着帐篷顶部,咬牙切齿,面色可谓狰狞至极。
军士们的吆喝声渐渐消失。
天地之间,似乎只剩风声。
一股寂寥之意,从尹安心头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