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赵元直,叩见父皇!”
“儿臣赵元睿,叩见父皇!”
太子赵元直与晋王赵元睿一右一左,跨过大殿门槛,走到御阶之上,分别向昭帝叩首行礼。
赵元睿稍稍落后太子一步,以突显太子地位之尊崇。
他此时举止之间,颇有仪度,知长幼尊卑,面上带着温和笑意,与在燕州之时的那个嚣张跋扈,残毒狰狞的晋王形象大相径庭。
这般作态,也怪不得会讨昭帝喜爱与一些朝臣的拥护。
反观太子赵元直,则昂首阔步,一派硬朗刚毅之风,与赵元睿一经对比,便不免让人心中犯嘀咕,太子赵元直若登上帝位,亦必然是一位强势的君主。
一个强势的君主,便需要一群弱势的臣子作为陪衬。
可庙堂群臣,谁愿意一直做弱势的那一方?
强硬君王,大昭有开国皇帝一位便足矣,再多的话,庙堂群臣心中便会产生些许抵触逆反心理,这般比较之下,也无怪有一些朝臣会拥护赵元睿,给予其各种帮助,试图让赵元睿和赵元直争一争那太子之位。
“平身吧。”
昭帝点了点头。
赵元直与赵元睿谢过父皇之后,各自起身,一者站在大殿右边,与秦文瑞齐平,立于御阶之下。
赵元睿则站在大殿左边,落后御阶半步,同左相高云渺并列。
二人目不斜视,皆看着前方。
昭帝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叹息一声,向赵元睿首先发问道:“元睿,父皇着你前去燕州,以燕州郡为根基,整治江湖,使之归于王化,如今可有结果?”
如今大昭各地发生的所有事情,皆由昭帝向晋王提出的考题‘治江湖’而出,一切事情如今尘埃落定,若要查问,自然还是要从‘治江湖’的考题开始。
赵元睿向昭帝躬身行礼,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中甚为紧张。
在进入大殿之时,他便注意到了大殿角落里站着的杨立,自他跨入大殿开始,杨立那双眼睛便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他自己!
杨立究竟掌握了自己多少罪证?
这一个念想,令赵元睿如芒在背,不得安生。
他断不敢于杨立当场的大殿之中,信口胡诌,可若从实招来,岂不是自缚双手,等着父皇责罚?
更何况,还有高全善手中,如今掌握有一枚从自己住处搜来的燕翎军统帅大印,这个事情,自己又该如何圆过去?
回归京城之后,赵元睿便一直被软禁了起来,他也根本无从与那些拥护自己的朝臣互通有无,便似是鸟雀失去了羽翅,只能自己在泥泞中挣扎!
赵元睿一时之间心乱如麻,半晌都未说出口一个字。
昭帝见此状,面色有些沉吟,声音抬高了一些:“元睿,父皇在问你话。”
“父皇命你整治江湖,你可有什么成果要告诉父皇?”
赵元睿心脏砰砰直跳,感应着昭帝落在自己脑袋上的目光,肩上压力如山一般沉重,他双腿一软,便直接跪在了地上,向昭帝连连叩首:“父皇恕罪!父皇恕罪!”
“儿臣此去燕州,只顾着贪玩,一时之间,却忘记了整治江湖之事,请父皇恕罪!”
一些朝臣见这赵元睿还未做什么抵抗,便惊慌至此,眼底难掩失望之色。
在他们看来,赵元睿所做的那些事情,虽然出了许多错误,造成百姓死伤,但其初心总归是好的,总归是想要完成自己父亲交代下来的考题。
如此在庙堂之上,只需直言相述,哪怕昭帝责难,也不过是捱上一通家法,令其闭门思过数年而已。
但是其如今却直接向陛下下跪,当场认错。只会教人觉得晋王软弱,不值得再对其投注精力,更令昭帝对之失望。
站在高处的人多会往更高处看,而很少往下面投去目光。
庙堂诸臣不曾亲临燕州,自不知他们认为的所谓晋王那美好的初心,对燕州百姓造成了怎样的伤害。
但是杨立知道。
杨立不会认同有些朝臣心中的想法。
他只想要令晋王为自己所犯之罪恕罪,以死谢天下!
“你毕竟年轻,只是贪玩,父皇亦不会多说什么。”昭帝摇了摇头,气息幽深。
朝臣见缝插针,纷纷劝解昭帝道:“三皇子虽然因为贪玩,做了错事,但初心终归是好的。不宜太过责难。”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燕州穷山恶水,刁民者众。若不以重典治理,何谈令之重归王化?更况乎江湖恶匪,依仗拳脚功夫,藐视王法,枉顾人伦,如此穷凶极恶之辈,贸然整治,一时半会儿哪会有什么成效?”
“陛下对晋王殷殷爱护之心,臣等自能感受得到。只是操之过急,便是揠苗助长了……”
朝臣们侃侃而谈,在此时都做起了和事老。
但也有三省六部之高官,以及多半朝臣,不言不语。
那些开口说话劝解的朝臣,多是站在朝班后方,不明此事,每多妄言的言官而已。
御史台言官有闻风奏报之责,因言犯上者无罪轻罚。
言官之中,不乏明见钢骨之士,但亦有一部分为利益集团,豪阀高官所驱使,清浊混杂,难以尽信。
诸多言官直言规谏,昭帝总要给几分薄面。
他点了点头,同下方的赵元睿说道:“既然如此,你便与朕说说,你在燕州都做了些甚么吧。”
“父皇不会怪你贪玩。”
朝官们闻声,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避免了昭帝父子因此渐生嫌隙,于是便一齐看向了赵元睿,听他会说些什么。
赵元睿脑袋抵在地板上,听着父皇的言语,心中却更加惶恐,忐忑不安。
不提真理教,不提其他,单单是他在飞坪城所做出来的那些事,岂能告诉父皇?
但眼下不论如何,他都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了。
于是赵元睿断断续续道:“儿臣在飞坪城中,每日无事,在城中游玩。贪玩了数月,方才恍然间想起父皇交代的事情……”
群臣大皱眉头。
“儿臣因之招募了一位谋士,请其为儿臣出谋划策,共商治理江湖,治燕州之事。”
“谋士曾言,快刀斩乱麻。江湖之治便如烈火焚烧野草,唯有野草尽数化作灰烬之后,方能犁田耕种,改善民生……”
赵元睿一边说,一边回忆着阿二曾与其探讨过的种种。
他心中忽生一计,意图将一切都推到阿二身上,使阿二成为燕州和士子变的主谋,洗清自己的罪责。
定下对策之后,赵元睿说话便愈来愈流畅了起来。
待他说完,群臣鸦雀无声,皆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昭帝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