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医生的话就跟皇帝的话一样,没有谁敢不听。进了医院,你的生死都掌握在医生手上,能不听吗?就算要你做完各种昂贵的检查,一样得去做,而且还不能讨价还价,否则就会被医生责骂。
先让昏迷的婆婆入院,然后再做一系列检查。如果不是志远帮着她,林微自已也不知道怎么办了?长胜母子俩都住进医院来了,安雅又要在家照顾孩子,这母子俩还不是只能靠林微来照顾了。
志远抱住手臂在想,让林微来照顾长胜母子合适吗?
她和长胜会不会旧情复燃?
她怔怔地看着他,并用手温柔地推了推。“在想什么?”
“林微,看来,你只能留在医院照顾长胜母子了。”志远仿佛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
“嗯。”林微轻轻地应了声。
虽然无处遁形的过往会附体在长胜母子身上,会时时刻刻折磨林微的心,可她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扔下他们不管。
算了,就当是在清理婚姻坟墓中的遗骸。
“那我去学校接巧巧,估计这些日子你也没法照顾孩子,巧巧只好去我家住,每天让陈姐接送她。”志过抬腕看了看时间。“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林微的眼神有些张惶,有些难以掩饰的感激。“谢谢你!要不是你在这里,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这些干什么?”志远笑笑。“以为自已还是长胜的老婆吗?别忘了,你已经跟他离婚了,凭什么要让你来跟我说谢谢?现在对我说谢的应该长胜和安雅,轮不到你来说。身为长胜的朋友和老乡,难道我就不可以不计回报的帮助他?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反而是你,千万别好了伤疤忘了痛!”
林微嗅到志远话中的酸味,她抚了抚额际头发,接着便用手推他,“好了,赶紧走吧!”
“那这里就交给你了!”志远不放心地回头看着林微。“要不要让你妈过来帮帮忙?”
“千万不要!”林微扬高声音惊叫。“志远,不要把长胜的事告诉他们,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又来照顾长胜母子,我妈一定会拉着我回去,还会骂我没出息,所以,你可不要对我爸妈说这些事。”
“我看你就是没出息,都离婚了,还要流那么多泪。”志远也开始取笑林微。
“唉!”林微叹息一声。这样的事摊谁身上都不知怎么办?轮到谁都会六神无主,一个还住在医院,另一个又住进医院,她能不担心吗?
而且,医生的话更是让林微害怕,如果婆婆真的得了什么大病,那是要花很多钱来治疗的,加上婆婆又没买医疗保险,那得多少钱来治病啊?
长胜这手毁掉了,生意看来也没办法做下去了,如果婆婆再得个什么大病,岂不是雪上添霜?
志远算是猜透了林微的心思,安慰道。“林微,你也不要想太多,现在的医院就是为了创收入,所以才会故意让病人做那么多无用的检查,这小老太虽然瘦点,可我看到平时倒是蛮精神的,不会有什么大病?最多只是受到惊吓晕倒而已,你没必要把医生的话放心上。”
“但愿如此!”林微也希望是志远说的这样。“长胜已经这样了,千万不要在这节骨眼上病倒才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好啦,你快走吧!一会巧巧放学没人接,她就会和阳阳一块回家。”
听林微这样一说,志远摆着手离去。“那我走了。”
志远怕接巧巧迟到,挥手向她道别。走到门口,又回转身对林微做了个手势放在耳边。“有事打我电话!保证随叫随到!”
“嗯。”林微点了点头。
看着志远离去,她转过头替婆婆盖好被子。
林微的脑中也纠结起来,难道自已真是没出息?
长胜和安雅不是自已最恨的人吗?
为什么他们出事了,自已还要来帮他们?
好了伤疤忘了痛?
林微不觉得自已的伤口这么快就好了,她不由自主地用双手抱住身体,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让旧伤迸裂,她知道,在那结痂的伤口里面,凝结着背叛和屈辱,绝对不能让伤口再次撕开。
幸好,她的身边有了志远,经历了伤痛之后,林微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两个人相爱的人彼此温暖一生。
她相信,志远是最忠诚的伴侣,是最值得信赖的朋友,是自已与子偕老的最佳人选。
可长胜的背叛颠覆了她三十年来的人生,想起长胜把夫妻俩加班加点赚来的钱套出去给安雅,她就有些想不通,甚至想甩手而去。
“长胜、长胜……”小老太在梦语。
婆婆现在是睡着了,经过一番折腾,她早就从昏迷中醒过来。
林微轻脚轻手走到床边,替婆婆盖好被子。
林微抬头看了看还有三分之二的盐水瓶,又低头看了看睡熟的婆婆。趁这空档,她赶紧向长胜的病房走去,她知道长胜一定也等得急了。
果然,林微一进病房,就看到长胜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疼痛使得他紧皱起眉心,不由自主地卷缩起身体,苍白失色的脸忧心如焚。“微微,我妈怎么样了?快、快、带我去看看她?”
“长胜,你不能动!”林微惊呼着跑过来。“妈她没事,只是惊吓过度,她正在输液!医生说你的手不能动,快躺下!”林微赶紧扶长胜躺好,小心翼翼地把那打着夹板的手平放在床上。
“真的没事?”长胜屏着气息,他定定地望着林微,想从她的脸上寻找到答案。“那她醒了吗?”
“嗯。检查的时候就醒过来了,现在她又睡着了。”林微回望着长胜,这张曾经怎么看都看不够的脸,此时变得陌生起来,她不由自主地紧握着拳,感受着从手指掐进肉里所传来的刺痛感,这一点点的痛意,让她确认自已不再眷恋这张俊脸了。
“微微,谢谢你!”长胜无限感激地看着林微。
“有什么好谢的,我又不是为你,我是在为巧巧尽孝心。”林微冷冷地说。
眼神里闪过一丝疼痛,那是自已手指掐进肉里的痛,与曾经的心疼完全不同,曾经心疼时那种强烈的怨恨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就是同情和怜悯。
“微微,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长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林微,那一闪而过的痛苦被他捕捉到,以为林微是在为自已心痛,他的记忆出现瞬间的错乱,以为自已还没有跟林微离婚,居然发自内心地惭悔起来。
“不要再说这些没用的话,你已经说过无数遍了。就算你天天把这对不起挂在嘴边有什么用?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既然不能,说这话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面对现在,想想如何才能渡过眼前的难关,你和妈的医药费都是志远垫付的,等你好了再想办法还人家吧!”林微最怕听长胜惭悔,她一听这样的话,心里就非常生气,跟着就朝刘长胜一阵吼。
林微现在最不想听的就是“对不起”这三个字。
虽然她早就看透了眼前的男人,但她绝对不会对他说“没关系”这三个字,因为刘长胜不配自已对他说这三个字。是啊,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一句话,不是对不起,也不是我恨你,而是,我们再也回不去。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生生的将两个原本亲密的人隔为疏离。
没有经历的人,永远都不会明白那是怎样的一种切肤之痛。长胜现在深切地体会到了那种切肤之痛。他清楚地知道,站在眼前的林微,再也不是那个以自已为天、以自已为全部的林微了,他们现在就是站在同一屋檐下最熟悉的陌生人。
这些年来,林微在长胜身边,日复一日地过着公式化又无性的婚姻,寂寞着看花开花落,长胜隐藏得越深,她的孤寂也越来越深。
当真相大白的时候,林微真的是失去理智,所以才会拉着志远刺激长胜,没想到的是,随着事态的发展,她身心都陷进去,对于情愫的渴求,来得如此猛烈,这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微微……”
“请不要这样叫我,叫我的全名。”
长胜闭目暗自垂泪,他想起自已的过往,想起自已的背叛、畏缩、无耻、混蛋……
是他自已一手造成今天这样的结局,是他自作自受,今天手被安得全砍断,是应了那句老话,自作孽,不可活!
真是活该!
怕安雅担心,林微打了个电话给她,并把婆婆晕倒的事也告诉了她。
打完电话,林微没再跟长胜说话,她带着一丝烦闷向窗户走去,轻轻地推开玻璃窗,风吹进来,她心中的烦闷才渐渐散去。
刘长胜睁开眼,看着林微依在窗边,跟画一样美,幼时的记记霎时涌向他的脑海……
恍然回首的林微,看了看长胜,趁他游魂未归的当口,慢慢移步走出去,与其待在长胜的病房彼此尴尬,还不如去婆婆病房,至少不会有相互对眼的难堪和不知如何是好。
她的脚步走走又停停,对于过去的那些事,虽已用遗忘的泥土将之深深埋藏,但,面对长胜母子,还是会时不时的记起,纵使她现在有千个不愿,还是得守在这里侍候长胜母子,因为,在这个城市,长胜母子没有别的亲人。
晚上,志远开着车带着巧巧来医院,看到爸爸和奶奶都住到医院来了,巧巧一下变得沉默起来,虽然她不太喜欢奶奶,也有些讨厌爸爸,可毕竟是亲人,小家伙的心情还是沉重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