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梦凝并不知道龙渊来了，她也不知道穆云旗一直以来什么都知道，只是在默默的配合她，什么都不说罢了。
此刻的她，正握着鬼夙留下的那块石头出神。
她希望鬼夙回来，却又舍不得就这样离开穆云旗。
其实归根结底还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到最后还是一场空，不甘心到了最后她满盘皆输。
她为了鬼夙布下了那么大的一盘棋，可以为了鬼夙毁了这片大陆为他复仇，可最后她还是舍不得穆云旗，所以才打算在最后一刻还是牺牲自己来成全穆云旗。
这世上最苦的情，大概就是这样自以为是的互相成全了吧？
“鬼夙，我是不是很没用啊。”楚梦凝握着那块玉轻声问道。
凉月带着安愫进来的时候，楚梦凝已经醉倒在地上了。
“酒品还是这么差。”凉月面无表情的吐槽道。
“啊？姑姑的酒品很差吗？还好吧？”安愫仰着小脸看着凉月道。
“那是你没见过她酒品差的时候，她曾经...算了，你还小，还是不知道的好。”凉月回忆起当初的楚梦凝就忍不住想吐槽，可面前的小孩子显然不适合听那些暴力的回忆。所以她只好把那些都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自己一个人默默再消化一遍。
好在安愫不是那种八卦到一定要听完全部的孩子，好奇归好奇，但是好奇害死猫的道理安愫还是懂的。
当她帮着凉月把楚梦凝从地上拽起来，扶到后面的睡榻上去的时候，夙离端着汤药走了进来。
当夙离看着满地的酒坛时，成功的炸毛了，而后粗暴的把楚梦凝从榻上拽了起来，把汤药直接给她灌了进去。
楚梦凝是被苦醒的，夙离那一碗汤药进嘴，她就忍不住想吐出去，那滋味简直苦到不是人能承受的苦味。
“你要是敢吐，我下次就敢熬出来比这个还苦十倍的药给你。”来自夙离的威胁。
楚梦凝可耻的怂了，强忍着恶心，把已经返到嘴里的药又咽了下去。
看着楚梦凝乖乖的喝了药，夙离才把那恨不得现在就戳死她的目光收回去。
“你老是这么喝酒，身体不要了？”夙离咬牙问道。
“我又没喝多，再说了，鬼夙酿的酒，不会伤身体的。”楚梦凝道。
“鬼夙酿的酒？你不会都喝了吧？”凉月一听这话瞬间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没啊，还剩下好多呢，我都是把一大坛酒拆成十小坛那么喝的，可省了。”楚梦凝一脸求表扬的表情看着凉月。
“有个屁用，你还不是成倍的喝。”凉月气的直爆粗口。
“凉月，你说，是不是我把那些酒喝光了，鬼夙就会回来重新给我酿新的酒啊。”楚梦凝借着酒劲儿直接倒在了凉月身上，闭着眼睛开始说胡话。
“你这话留着自己骗自己吧，我实在是懒得骗你。”凉月十分冷漠的伸出了手，轻轻一戳楚梦凝的肩膀，就把她戳得直接倒下了。
倒下的楚梦凝倒也没重新爬起来，而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翻了个身，抱着被子沉沉的睡过去了。
安愫看着凉月：“你刚刚那一指头，是不是...”
“不是，是她喝得药里，有安神用的东西。”夙离揉了揉安愫的小脑壳，解释道。
“可是我并没有闻出什么味道来。”安愫皱着眉头问道。
“因为药的苦味掩盖住了那些东西的味道。”夙离解释道。
“可是姑姑对这些东西很敏感的，她不会尝不出来吧？”安愫问道。
“她当然是能尝出来的，我们的目的只是让她喝下去而已。”夙离道。
安愫有些不明白，姑姑明明每天都睡得很多，为什么夙离和凉月还要给她喝安眠的东西。
“睡得多，不代表她休息的就好，最近一段时间她越发的焦虑，睡得也越发不安，常常会被噩梦惊醒，有时候她能继续睡，有时候就会像今天这样，靠着酒把自己喝晕过去。”凉月看着陷入沉睡的楚梦凝心疼道。
“为什么，就是为了那个鬼夙吗？他真的有那么好吗？”安愫对鬼夙的印象并不深，毕竟她那是被绑架的时候还小，且她全程都是昏迷状态，虽然后来她知道了当时的细节，可到底没见过鬼夙，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他当然好，他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天鬼，修炼速度极快，虽然总是会惹出乱子，可他的心柔软的很，去做任务的时候，总是不惜毁掉自身的功德也要帮助那些冤魂孤鬼翻案。你如今也修炼，你自然是知道功德对于修炼者来说有多重要。”凉月道。
“可是天鬼不是不被天道所容，一出生就要被天道杀死的吗？”安愫道。
“鬼夙是最幸运的天鬼，他在缥缈阁出生，是上神护着的天鬼，天道又算个什么。”凉月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间满是对上神的崇拜，同样带着对天道的浓浓厌恶。
安愫是知道那个上神的，楚梦凝那几年留给她的书里，最后几页是有介绍缥缈阁的几个神的。
但鬼夙并不在里面，可能是按洪荒地位来算的话，鬼夙那个时候，还排不上名次。
“然后呢。”安愫问道。
“然后，没有然后了，天鬼也死了。”凉月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的冷酷。
“师父，没有谁能永垂不朽，永永远远的活下去，这句话是姑姑告诉我的。”安愫伸手握住了凉月冰冷的手指，眼神坚定的说道。
“我用不着安慰，还有，我也不是你的师父，如果魏墨在这里的话，他才是你的师父。”凉月道。
凉月的突然冷漠让安愫十分的不解和难过。
“你怎么老是对安愫这么凶，脾气阴晴不定的，小安素过来，我们不跟她玩儿，走，二师父带你去玩儿个好玩的。”安愫不知道凉月为什么突然这样，可夙离是知道的，但是夙离并不想管凉月的破事。
安愫年纪小，有些事情她不懂，但是这里的气氛不适合她在这里待着的意思她还是明白的，所以她乖乖的跟着夙离走了。
凉月守了楚梦凝一会，见她的睡眠状态确实好一点了后，才起身离开。
凉月前脚刚离开，龙渊后脚就到了。
楚梦凝像是有感应一样，猛地睁开了眼睛。
龙渊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警惕性高了不少。”
楚梦凝看清来人后诈尸一样蹦了起来：“龙渊叔叔？”
龙渊笑着点头：“怎么，不欢迎？”
楚梦凝慌乱摇头：“没有没有，只是没想到叔叔会来？师祖和黑昀叔叔他们还好吗？”
“放心吧，所有人都比你好。”龙渊道。
“那就好。龙渊叔叔过来，是有什么事吗？”楚梦凝冷静下来后问道。
“没什么事，就是想告诉你，鬼夙快回来了，我在这附近感受到了他的气息，不过不是很明显。”龙渊道。
“我知道，我有一个朋友，找到了师祖曾经送给他的那块玉石。”楚梦凝道。
“丫头，这么多年，你跟着云瀚，辛苦了。”龙渊道。
楚梦凝没想到龙渊会直接和她谈这件事，她脸上好不容易积攒下的血色瞬间就褪了个干净：“我...”
“鬼夙死的那天，其实也有个孩子没了。”龙渊并没有理会她惨白的脸色继续说道。
楚梦凝的身形一晃，仿若遭受了雷击：“是，是...”妹妹。
龙渊点头：“是。”
“怎么会？算起来，她不是该出生了吗？怎么会突然出了意外呢？”楚梦凝瞬间觉得心脏被一只手捏紧了，捏的她喘不过气来。仿佛空气都被抽空了。
“那个孩子本来就保不住，早晚都是要没的，只不过舒瑶早就知道了，而我们都被她蒙在鼓里而已。”龙渊解释道。
楚梦凝也失去过孩子，舒瑶这一次没了孩子，她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孩子或许是没有那么大的福报的缘故。
可那是他们所有人都心心念念期盼的孩子，就那么没了...
楚梦凝想哭，可是却无论如何都哭不出来了。
她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师祖一定很难过？”
“是啊，她很难过，却不是为了我们的孩子，而是为了你和鬼夙。”龙渊叹了口气道。
“让师祖费心了。”楚梦凝一听这话就知道龙渊是来问责的，瞬间跪地认错道。
“起来吧，我不是来怪你的，你是在我身边长大的，论起亲疏远近，你倒是比云瀚更像是我的孩子。”龙渊道。
“叔叔，这一世后，就满十世了，我和师祖的赌约也到了。这一世后，我不入轮回，放过云瀚，也...放过我自己了。”楚梦凝道。
“丫头，云瀚因为我们当年的事情，对爱情这一方面的脑子不够使，更不是很相信爱情，这叔叔得和你道歉。但是，你能不能别放弃他。我知道，他其实很爱你的，他只是不会表达罢了。”龙渊卑微道。
“他不是不会表达，他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我见过他真心对一个人好的样子。不过那不是我，也不可能是我。”楚梦凝道。
“什么？”云瀚对别的人好过？什么时候？龙渊震惊道。
“他从一开始喜欢的，就是凉月啊。凉月您还记得吗？我的本我尸。说起来很可笑吧，我这个主人，还抵不上一个我的一部分灵魂。”千年了，楚梦凝终于把这段话吐出来了。
“什么?!你说凉月和云瀚？这不可能！”龙渊不可置信道。
“不可能吗？我也觉得不可能，可他喜欢的偏偏就是凉月，不是我这个正牌的主人。你知道我这千年来的追逐像什么吗？一个笑话，千年前我发现他喜欢凉月，并且只喜欢凉月，可凉月是我的本我尸，他宁可要我斩断我与凉月的联系，也不要我！”楚梦凝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那天他来找我的时候，我还特别高兴，为此我还放了鬼夙的鸽子，等我到西海的时候，他居然对我下跪，逼我像上神斩断三尸联系的那样，要我也斩断我与凉月的联系。你知道我那时候是什么心情吗？”
“真，它，妈，的可笑啊，我没答应，我对他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斩断我们之间的联系。你猜他做了什么？”
“他居然联合凉月打伤了我，凉月更是亲手斩断了我与她的联系，就像当初红莲斩断与师祖的联系那样。我又痛又恨，但是三尸就是三尸，就算我们斩断了联系，我要杀了她也是一瞬间的事。”
“我杀了我自己的本我尸！当着他的面杀掉的。”
“你知道他有多崩溃吗？哈哈哈哈哈...”楚梦凝笑着吐了一口血出来。
“凝儿！”龙渊赶紧扶住她，却被楚梦凝一把推开了。
“龙渊叔叔，你现在还觉得，我真的能那么容易的接受他吗？我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想了很多，我觉得我错的太离谱了。我是凤祖的孩子，我没必要把自己的命浪费在云瀚身上，他喜欢凉月，就去喜欢好了，我又不是做不到把我们之间的羁绊斩断，往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们彼此不见面就好了。凉月回来了，是夙离，我那个恶尸逼回来的。”
“我一开始看到凉月的那张脸的时候，恶心的要命，可是后来我也想开了，我追了他那么久，他都不喜欢我，那我把凉月还给他，我们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反正六界传的都是我爱上了一个凡人，他云瀚在历劫，本来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楚梦凝说完，龙渊已经完全傻了。
他完全没想到真相会是这个样子的，他这才发现，他们知道的版本好像都是舒瑶告诉他们的。
“鬼夙迟早会回来，本来姻缘簿上就是我和鬼夙，我欠他一条命，我等他，我用我的一辈子还他，可龙渊叔叔，云瀚我真的爱不动了。我真的筋疲力尽了。”楚梦凝道。
楚梦凝的一番话，彻底打乱了龙渊此行的计划，他本来想，好好和楚梦凝谈一谈，解释一下他们之间的误会，可没想到这真相来的太残忍了。
这对楚梦凝来说太残忍了。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龙渊深吸了一口气，压着嗓子道。
“只有我，夙离，还有他。”楚梦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