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莉在筚路蓝缕万事一团乱麻的窘境中,遇见了良人。
裴生在最好的时候,让罗莉遇见。
这个人仿若上天派了来给她的腰部增加力道。
好像她正立于迷雾之中,道阻且长,这时,在那朦胧的尽头,有一个微光引她向前,她迈步前行,那团光竟越来越亮,最后烛照她果敢前行。
江洲市的格局正在经历着裂变。
疼痛的剥离。
脱胎换骨的告别。
有人为之惶惶不安,有人为之热血沸腾。
峰回路转。
柳暗花明。
是的,他来了,裴生!
裴生!
与秋妃时代的霸气和尚,裴大住持,旻元寺的方丈同一个姓氏。
裴大和尚在江洲,仿佛一直就没有死,而是永远的活着。
关于一个大和尚,在他那个时代,航海还没有开始,海上丝绸之路是很多朝代以后的事,可是我们的裴大和尚已经开始在陆地上的丝绸之路探索发现。
尽管相当的不成功。
裴相,他是一个传说等身的大人物。
有人说他是谢锜大将军的胞弟,为了保全性命,避免朝中倾轧,最后受到株连,他改了母家姓,但不改他高贵矜持的血统,不羁的个性。
谢锜家祖上三代均为相,家中出入皆达官显贵。
其实,有那么一天,是的,时间过去了又一秋,当今的裴生已是罗莉的倚重。
裴生笑着说:这个是误传,裴相是谢锜大将军的表兄,年龄比谢锜还大三岁。
裴相虽然不是宰相之子,但其父也曾位列三公之首,是个有名望的朝中肱股之臣。
另外,裴相是他斋号,俗家姓梅。
这点,知之者少之又少。
罗莉是个博闻强识的人,对于有学识的人有着发自内心的敬畏。
无奈,仕途多艰,时间更是宝贵,她坐不下来读书。
所以,裴生在最好的时候,让罗莉遇见。
罗莉在筚路蓝缕万事一团乱麻的窘境中,遇见了一个良人。
这个人仿若上天派了来给她的腰部增加力道。
好像她正立于迷雾之中,道阻且长,这时,在那朦胧的尽头,有一个微光引她向前,她迈步前行,那团光竟越来越亮,最后烛照她果敢前行。
这就是境界。
自由的境界。
裴生有话说,只是,他是个明白谦逊的人,知道江洲需要正名。
每一个江洲子民都有责任给自己的家乡正名。
从此,罗莉的工作感觉、生活态度、思维空间,从艰涩到顺滑。
是在西藏援建,呕心沥血拿命换来的福报吧。
江洲市的格局正在经历着裂变。
疼痛的剥离。
冗长的告别。
江洲市原市长平调至南湖省某学科联。
作为一个在江洲没什么建树的前市长,江洲百姓一天时间也没浪费,就把他忘光了。
江洲市的市委书记,到年底的两会,将得到正式任命,到新的岗位政协报到。
算是平安过渡。
江洲的历史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这天的罗市长刚刚吃过午饭,连续三天她都没有碰过床沿,累了,眼睛闭一闭,打一个盹。
本来她想到办公室的沙发上蜷一会儿,聚聚精力。
哪知她的秘书送来了一封信。
这年头,手写信并装在信封里,直接要求送到市长大人手上的,可见写书信之人对这封信的重视程度。
罗市长关上门,拆开了信。
罗市长沉浸在信的内容里。
原来这个写信的人叫裴湘繁。
是位教师。
裴老师说,他曾经是建国专家的学生。
建国老师曾经下放在江洲的一个镇中心中学,教农村的孩子们地理、历史兼教音乐。
建国老师有一些番外人的相貌特征,高个子,蜷曲的鬓发,鼻子中间部分有些突起。
建国老师的地理课上的最好,为此,镇中心中学那几年考出了很多大学生,人生的命运从些改变。
裴湘繁读了重点大学,读的是跟建国老师一样的专业。
毕业后,裴湘繁学习老师的教书育人,也立志到基层中学做地理老师。
是金子总会发光。
裴老师的多次公开课上获得教育界专家的好评,也在许多次赛课中脱颖而出。
声名大振。
江洲市教育部门爱才,把裴老师从一线调到了市教育局的教研室。
好吧。
裴老师在信里说:江洲地下有溶洞,这是建国老师的考察成就。
近些年来,裴老师自己一直在做秋妃学术的研讨,他有一个发现,江洲的穹顶山西侧,有钨矿,在秋妃的时代,江洲的卫军令北方野蛮部落闻风丧胆。
江洲的卫军凭什么让强悍的外族闻风丧胆,又凭什么让朝廷的禁军畏惧,就是因为江洲有钨矿。
在谢锜大将军横刀立马杀敌时,江洲定制的钨钢刀,无人能敌。
呵,这还有些价值。
罗莉市长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被她看轻的秋妃学术研究会,居然会出这样的成果。
钨矿。
穹顶山。
江洲的地下宝藏啊。
是时候了。
罗莉市长看到最后一页信纸上,有裴湘繁的电话号码。
“喂?”
“你好。”
裴老师的声音低沉,有磁性,仿佛这个人说话时胸腔里装在一个声音放大器。
原谅人家啦。罗莉也是女人,对异性有着敏感。
虽然罗莉市长职位高。
平时很严肃。
而且她睿智,敬业,雷厉风行,判断准确,从不拖泥巴带水,但她还是被电话里十分好听的声音震慑住了。
这么好听的声音,要是做老师,还在一线上课,那,是学生的福音了。
裴湘繁在电话里礼貌地说:“你好。”
“我是罗市长,你来的信我刚才看了,裴老师,你能不能抽空来我这里一下,我有些问题想当面请教。”罗莉威而不厉。
“请教不敢,可以解释,可以当面跟你解释……”
在江洲,不,也许是南湖省最后一个谦谦君子,他,裴湘繁在电话里跟罗市长说,他可以解释解释。
事实上,那天晚上,罗市长公务十分繁忙,会议与接待,以每二十分钟一批次解决一个问题。
要罗市长留整块的时候给裴老师,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那天,黄昏异常美丽,彩色的云霞铺满了整个西边的天幕。
爱摆弄手机的现代人,一个个都在手机微信上晒天。
裴老师从浩如烟海的资料堆里抬起头,窗外夕阳如绯。
这时,电话响了一下:“喂,你好。”
裴老师自信干脆地说了一句。
“裴老师,这是我的手机号,我是罗莉市长,请问晚上有没有时间,我们白天的约定有效。”
“明白,请指令。”裴湘繁的声音之动听,让听的人发酥。
“你到小山楼208包厢。今天来了山西的客人,你来可以作陪,我们白天的问题,还想听你说说……”
“好的,一会儿见。”裴湘繁说。
一个教育一线基层的老师,对市长不卑不亢,这态度,罗莉非常受用。
江洲与山西,隔了数不清的大山,数不清的河流。
晚上的聚会,因为地域的大差异,两方的人群情激动。
首先,罗市长请工作人员放映了一部半小时的江洲市对外宣传片。
从地望风物、历史、传说、人物、文化、教育、城市变迁,不一而足,大片的音效与制作。
是时下流行的风格。
帖子很大,内容空乏。
看起来很美
美而无物。
裴湘繁被罗市长安排在右手第二个位置,右手第一个位置是山西来的最尊贵的客人。
好吧。
罗莉说了一个开场月。
欢迎山西对口友好城市的主要领导来访。
并说,刚才放的对外旅游宣传片还是七八年前的,江洲近些年发生的变化,还没有反映。
罗莉长解释她刚回江洲,上任不满月。
这个,罗莉市长说,今天来的客人,我介绍一下。
一一介绍,被介绍到的一一站起来,点头。
说到裴湘繁老师,只见他站了起来,并没有马上落座。
罗市长说:“裴老师有什么话,说吧,今天你是我特别请来的最尊贵的客人之一。”
“诸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尊贵的罗市长,各位朋友,我呢,一名教师,今天,谢谢罗市长的特别邀请。刚才这个短片,我是第一次看到,这个,这个我看有一些不妥……”
“哦,裴老师是江洲的大文化人,我早有耳闻,说吧,知无不言,让我们都学习一下……”
“是啊是啊,山西是文化大省,我们啊,喜欢文化历史的东西,听听裴老师亲自介绍最好啦……”
“这对外旅游介绍片,我刚才粗粗地算了一下,至少有十五六处硬伤,主要出在历史沿革与人物上。这个,恐怕真的不妥,与史实不符,无异于篡改历史……”
裴湘繁腼腆的笑,十分亲和。
白皙的皮肤,看不出他年龄几何,非常年轻帅气。
罗莉双臂在胸前绞着麻花,定晴看着裴老师。
她有些赞赏今晚她即兴的想法,把裴老师喊了来。
她一眼不眨看着裴老师在说着江洲的历史。
仿佛第一次,她从别人的嘴里知道江洲,原来是这样的一个江洲。
她也从裴老师的嘴里,第一次感受到江洲悠久的历史与灿烂的文化,这样让人值得自豪。
可是,几年前的旅游宣传片却错误百出。
裴湘繁说完,点点头,双手合十举了两下,说不好意思,占用大家时间了。
可是,在座的都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
“裴老师,你是江洲哪里的人?”
“江洲华山畿的。”
“华山畿?真的?真的吗?”
“我明白山西的客人为什么吃惊,华山畿,与古代著名诗歌里的秋妃是同一个地方。”裴老师谦和地说。
“可是,我们吃惊的是,山西也有一个华山畿。我们那里一个高级记者,曾经到江洲华山畿寻根。”
“这是我知道,这两个华山畿的百姓,在历史上的确是同宗同族。黄天厚地,天旱日久,黄土高坡的难民流离辗转到了江洲,见这里衣食丰足,能够生存,就定居了下来……”
“为了缘分,来来来,大家干了这杯……”
“干杯!干杯!”
酒过三巡,大家谈兴正浓。
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的罗市长,精神难得这么好。
她的确十分想知道江洲钨矿的事。
“在秋妃的朝代,大将军与当时的江洲知府,曾经举全郡财力,开挖过钨矿。在当时的民间,曾有一段歌谣,就是反映江洲钨钢刀的威名的……”
在裴老师所有的讲课里,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成功的讲解,他对于江洲每个朝代的历史,能够精确到某年的某月,而历史人物,他能说出人家的星座,征兵、财税、丰年或灾年情况,这么说吧,他就是江洲历朝历代的百科全书。
他惊人的记忆力与深入浅出、栩栩如生的讲解,让在座的人数次拍手鼓掌。
罗市长,长长地出了口气,有了裴老师,以及或者更多的裴老师,胸中有家乡,有情怀的人,何愁为眼前的困难望而却步。
第二天行政例会。
结束后,罗市长在方寸小纸条上写了裴湘繁的名字,电话号码,然后给她的秘书说:把这个人的个人资料给我准备好。
秘书是个快40岁的人,看到裴湘繁的名字说:“啊,裴老师,他是我们江洲唯一的一个教授级待遇的特级教师,待遇相当于大学里的正教授,获得过江洲有特殊贡献的中青年人才称号,并从市委书记手里接过了荣誉证书与特聘证书……”
“哦……”罗市长心有所动。
原来,有人站在原处,渐渐地成为风景。
不仅是风景。
罗市长年龄不大,可是,走过不少码头。
可是,心中的风景却越来越模糊。
罗莉是江洲人,她在江洲一直读到高三。
可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罗莉,一点也不知道江洲有一个老师,这么牛气。
呵呵,罗莉啊,这么好的脑子,你难道忘了,你是一名理科生呀,你不需要读地理。
闲言一句,第二天一早,山西客人在江洲用了一顿终生难忘的早餐。
非常有江洲风味的早餐,丰盛程度,这么说吧,春山一朵不是一个美食主义者,说不出从古至今,江洲人在吃的问题上钻研的结果,这里俗到让你鄙视一下,罗莉给山西客人布的早餐,每客300元。
300元!
读者诸君一定炸毛了。
啊,这不是腐败吗?
啊,八项规定之下,居然有人可以这样胡来。
读者诸君,来哦,不要这么假正经,乱扣帽子好不,吃顿早餐而已。
而且,最后,这账是记在罗莉个人头上的。
她不喜欢花公家的钱,这是次要的。
因为,这天早上,裴湘繁也被她邀请来吃早茶。
在吃早茶的席上,罗莉细问之下,知道了裴老师的华山畿一脉,是从山西华山畿一脉迁徙过来的。
山西客人激动的无以言表。
这是一次认亲会呀。
而且聪明的读者诸君已意识到一个重大的问题,对,裴生与山西的裴家,是同族同宗。
缘分就这么玄。
那么,话题就顺畅了。
山西的客人中,有一个是报社集团的资深高级记者。
他把自己得到的第一资料,捡重要的说:
山西的华山畿是在什么朝代迁徙往南方的?
多少人?
为什么江洲的华山畿人,现在人数更少,五百多人吧,被大山包围的几个自然村落,方言很奇怪。
裴湘老师试着说了几句江洲华山畿的方言,山西客人击节喝彩。
不是说裴老师的方言多好听,而是山西客人发现了,江洲华山畿的方言,居然是活化石,与山西华山畿的方言是一模一样的。
这难道还不让人惊奇吗?
裴湘繁与山西客人的谈话高雅又有趣,一顿早饭吃下来,友情已与长江一样深远。
最后,他们一致认为山西的裴氏一脉,迁徙的主要几个地方:河南中原一带为主,山东关外少部分。其次是江洲的华山畿。
是的,是的,我们华山畿有一个自然村,90%以上姓裴。
对对对,双手击节叹息,这一脉与秋妃时代的裴大和尚是同一脉。
有这样的事?
当初山西与我们江洲结为对子,是机缘巧合还是因为有这一层关系?
罗莉笑了笑,她想,一直来,我们的地方百姓太囿于眼界与格局了。
中国之大,人才之多,星罗棋布。
路走得越远,世道看的越多,罗莉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裴湘繁在早餐时,大多时候是在附和。
等客人离席,秘书们把客人送往机场,裴老师坐上了罗莉市长的车。
罗市长问:裴老师很谦虚啊。
裴湘繁说:呵呵,这些其实都有记载。山西的记者知道一些的。我再说,显得不尊重客人。
呵呵,原来,裴老师还是一个高情商的人。
江洲与山西的某地,就是山西的这拨客人所在的区,是帮扶结对县市。
裴湘繁姿态放得越低,对方越是觉得有尊严。
史上,山西的流民逃难,来到鱼米之乡的江洲安营扎赛,如今,是山西那边组团来取经的,还可以这么说,是来要求一些项目援助与启动资金的。
只是,江洲人不仅妄自菲薄,还喜欢躺在老祖宗创下的好基业,以及大自然慷慨恩赐的富的流油的土地上长眠。
是时候棒喝了。
裴老师,你觉得“一洞看千年”,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
罗莉市长最担心、最放不下的事情,目前这个排在第一位。
要知道,央视的两个节目组,省级,其他兄弟市级的体全来了,到时江洲180万百姓更是万人空巷。
罗莉市长对自己的大手笔,感到害怕了吗?
她要来个天翻地覆,惊世骇俗,翻江倒海?
真相大白于天下。
冷惠,你在地下吗?偷偷地问一句,穿睡衣了没,别一丝不挂。啊,我们承认你是好姑娘,为了爱,敢下十八层地狱。
祝秘书长,你的尸首完整吗?论理,与别人家的女人睡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事,睡别人家的女人的男人,多了去了,要是都要下地狱,地狱也够挤的。
秋妃雕像,你沉没到了哪里?
不是汉白玉值多少钱,而是,你太不负责了吗,让你站在公园里,有那么累吗,还趴下不干了。
敢情你要收代言费?
江洲的百姓传的沸沸扬扬:
有没有溶洞?
有没有蝴蝶谷?
学术界的也在问:
谢颐公子在穹窿山上的撷骊阁选书,编撰文选,死后葬在了穹窿山,可是,找不到一块残碑。
会不会挖出谢大公子的墓碑?
江洲秋妃学术研究会的人也闻风而动。
会不会挖出秋妃的《枕鹤记》,线装书是别想了,部分摩崖石刻也是好的呀,再不济,几个记得了大字的魔崖石刻也行啊。
保佑啊保佑,给江洲老百姓点什么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