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侍郎看了一眼文秀。
这个女子脸上不仅没有惊慌之色。反而有一种知道想真相究竟如何的迫切感。
吴春庭来了兴致,原本他给自己定的就是一个看戏的角色。
但涉及到他拿手的刑狱问案,他不仅有些好奇。
于是微微倾了身子往古侍郎的方向,说道:"古大人,还是先问案吧。万一没有人证,开棺岂不是太过扰人。"
古侍郎看了他一眼,坐直了身子。
"如此,就传召证人上来吧。"
果然一切都按照秋淼的计划展开。
府里的厨子,溪云看病的大夫,照顾溪云的小厮都纷纷证明溪云在死之前的药都是文秀亲手配的,熬制的,不肯假手于人。
之前文秀跟前的小丫鬟也都说,文秀嫁过来后就伺候病人,俩人夫妻感情并不太和睦。
乱哄哄的,把刑堂吵的跟菜市场一样。
原本要听案件细节的吴春庭不耐烦的一挥手。
他老于刑狱,自然知道这些人嘴里十句里怕是只有一两句是真话。
不管是受谁指使,反正他是不愿意掺杂进来。
索性不再听他们废话。
接下来的证人倒是令吴春庭略微听了两耳朵。
那个叫白芷的丫鬟说自己是贴身丫鬟,更了解自己的主子。
说文秀与溪云夫妻感情很好,两人已经打算要个孩子了。
当然被梅家五小姐反驳了,"既然是贴身丫鬟,必是收了不少好处。"
吴春庭心内冷笑,收了不少好处会过来给你做证吗?
梅家的大媳妇明氏也出来作证,不过这个妇人就比较狡猾一些。
只说在梅溪云死之前,曾在家里发现有人往溪云煮药的水中放东西。
那人也的确就是文秀院子里的人,而且溪云死后,那人就不见了。
但再问进一步的细节,则是一问三不知,只推作时间已经过去太久。
"真是颠倒黑白啊。"文秀看着眼前的闹剧,自己是怎么把这些人当亲人当了那么久?
古侍郎说道:"既然人证齐全,那卫氏,你还有何话要说?"
古侍郎觉得有些无聊,扯到卫文秀身上对梅家的影响不大啊。
怎么才能往更深一步进行呢?
正在这时,他一闪眼,看到门外的随从朝他杀鸡抹脖子似的连连打着眼色。
嗯?
他轻咳一声,说道:"本官出去更衣。"
避开大堂的人后,他问面前神情奇怪的随从。
"有何事?
随从苦笑道:"大人!小的刚刚打听到,那个卫氏。"
"她,她身份特殊!是承恩候的义女,又是吉王爷的未婚妻啊!"
"什么?!"这下古侍郎是真的吃惊了。
梅家进京后,他就忙于跟故旧会面。
又日日在严次辅那里商量进一步的行动,竟是丝毫不知有这样的事。
他咬了咬牙,想想另外两人的所作所为,不由得在心里怒骂一句。
因为古侍郎的临时出去,刑部大堂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秋淼的脸上出现一丝微笑,如果没有什么意外,那么卫文秀死定了。
她微微侧头看向文秀,想从她脸上看出惊慌愤怒的表情。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文秀偏脸一笑。
秋淼手指用力的掐向手心。
"笑吧,我看你能笑到几时。"
古侍郎从外头回来后,看到卫氏准备说话。
这才想起来,他刚刚出去前问她有何话说。
他直觉有点棘手,此时万万不能让卫文秀再多说些什么。
难怪那两位自从案子开始就是一幅老神在在的模样。
这是要让自己把承恩候和吉王都得罪了呀。
天知道他本来只是想把梅友廉拖下水,或者让自己有点筹码跟皇帝投诚。
而不是此时这样,把宗室得罪个精光啊。
而且这件案子发展到现在也太奇怪了,原本是要告刘氏杀钱氏的案子,到现在梅秋淼反口又要告卫文秀。
古侍郎终于隐隐觉察到,自己可能是被某人当枪使了。
梅秋淼看古侍郎出去一趟再回来后就迟迟不说话,又看了看气定神闲的文秀。
不由得讽刺一笑,这是知道了文秀的身份了啊。
不过再拖下去还能怎样?
此案到现在已经翻不了身了。
古侍郎心一横,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不如拖大理寺和都察院下水。
于是他开口问道:"吴大人、李大人,您二位的意思呢?"
吴春庭在心里暗骂了古侍郎一句,审案的时候独断专行,此时倒知道问一下了,他刚要开口说话。
从门外走进一人。
"大人且慢,下官还有话说。"
吴春庭定睛一看来人,心里长嘘一口气,只要能将古侍郎的问题岔过去就好。
他赶紧开口说道:"是梅大人啊,来人,看座,梅大人有话请说。"
此梅大人非彼梅大人。
来得是梅笑桐。
他面色严肃,一身官服,进来后并未看梅秋淼和卫文秀一眼。
朝堂上各位大人拱了拱手,这才缓缓说道:"下官来此,是要还承恩候府小姐一个清白。"
"我七哥并非这位候府小姐所害,杀害我七哥的人,乃是我府中已过世何姨娘和二伯母李氏合谋所为!"
他这一言真是石破天惊,众人侧目。
后衙偷听的人也迅速把消息传了出去。
堂上的古侍郎先是被他震惊到,接着就是一阵忍不住的狂喜!
太好了,不用把宗室往死里得罪了。
再就是,梅家乱成这样一团糟,皇帝还好意思让梅友廉这种家都治不好的人在朝堂?
不管这件案子最后怎么结案,梅友廉个老匹夫是休想再立朝堂上了。
而且......牵连得这么广,梅家的亲家们也不可能这么轻易过过他。
古侍郎低头咳嗽了一下,掩了一下唇边的笑意。
问梅笑桐道:"梅大人此言何意啊?"
梅笑桐拱手回道:"古大人且听下官细细说来。"
于是大家又从梅笑桐嘴里听了另外一个版本的梅家八卦。
众人听他娓娓说来,原来当年梅友廉极其宠爱梅溪云。
他本来对林氏所出的嫡子一脉都很冷淡,但梅溪云的出生改变了这一切。
梅溪云继承了母亲徐氏的美貌,又从小聪慧,本就讨人喜欢。
梅友廉刚好在他出生前又升了一级,可谓是官运亨通。
他还为此算了一卦,说是这个孙子八字跟他十分相合。
果然梅溪云在世的时候,他一路都十分顺遂。
生了重病居然还被梅溪云求到了卫景天卫神医那里给他治好了病。
于是梅友廉几次三番说溪云会继承他的衣钵,连带着对林氏都多了几分好脸。
可何姨娘生性善妒,她的二媳妇李氏也心有不甘,她所出之子梅育琨本来最得梅友廉宠爱。
在溪云出世后也迅速失宠,所以李氏也对溪云充满了嫉妒。
于是二人定计要趁溪云生病之时杀掉溪云。
何氏从据说西域来的商人手中得到了一种不会被查出来的毒药,李氏每日里教人混入溪云所喝的药中。
因为厨下是李氏的亲信,所以她要动手非常容易。
而梅在桐当年年纪尚幼,虽然发现了他们鬼鬼祟祟的动作,但却不知道他们的目的。
等溪云死后他才明白,但为时已晚。
而且他在梅家本就度日艰难,如果贸然说出真相,肯定会被灭口,所以隐忍至今。
好大一个八卦!大家都听得目瞪口呆。
梅友廉家妻妾颠倒是出了名的,众人暗暗鄙视着。
原来家乱的原因都在梅友廉自己身上啊!
原本不发一言的李格物说道:"梅大人可有证据?"
梅笑桐从怀里掏出一物。
竟然是何氏的亲笔信。
是何氏跟当年帮她买药的西域商人之间的信件往来。
李格物抬眼看了一下梅笑桐,问道:"不知此信从何而来?"
梅笑桐肃了一张脸,回道:"何姨奶奶陨命井下,我曾对她死因有所怀疑。就到井下察看,竟然发现井下另有密室,密室中就留有此信。"
吴春庭看了一眼微笑的古侍郎,知道他此刻应该是如愿了。
古侍郎也不去管梅笑桐嘴里漏洞百出的故事,只要不用得罪宗室又把梅家拉下马就够了!
梅秋淼环顾了一圈,又恶狠狠的看向梅笑桐平静无波的脸,"他明明就是在说谎,难道这么多人都看不出来吗?"
但看卫文秀一脸迷茫的神情,心知她肯定是不知情的。
梅笑桐为何这样做?她低头想了想,又回想起以前经常见梅笑桐去文秀那里,难道?
她脸上浮现出一种恶意的微笑,抬头说道:"我这位八弟,以前经常去我那位七嫂那里,虽然他年幼,不过....."
梅笑桐听出她的恶意,一张嘴就打断了她:"五姐,你今日怎么乱言乱语,是不是有些失心疯了?"
古侍郎生怕她再胡拉乱扯把卫文秀扯进来,一拍惊堂木道:"住嘴,本官自会查验证据是真是假!"
秋淼看到两旁跃跃欲试的衙役,不甘的住了嘴。
明氏俯在地上半天,俯的腰都有些直了。
又听古侍郎口风不对,似是要采信梅笑桐的证言。
形势比人强啊,她悄悄叹了口气。
难道还能指望古侍郎此刻同时得罪承恩候和吉王不成。
于是明氏缓缓开口道:"民妇有话说。"
古侍郎看了她一眼,这妇人俯在地上这么久,不吭声他几乎要忘了她。
"何事?"
"民妇刚刚想起来,当年给水里动手脚的人虽是卫文秀院子里的人,但我看到她的时候,她是从李氏的院子里走出来又去了文秀院子里,民妇觉得奇怪才跟了上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