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角喝了一小口酒，又被弥月拉着。

她挣了一下，筷子还夹着肉呢，这样说下去，还能不能让我好好吃肉了。

"你还好，韶云，你是自愿的。我呢？"弥月打了一个酒嗝，有些茫然地看着身边的一群人。

喃喃的说："我爹娘早早去了，留下那么大一个铺子，我又不懂经营。族里的人如狼似虎盯着我和弟弟，若不是我得以入府，怕是我们早就被害了。"

文秀看她们一个个喝得有些醉，平时里敢说不敢说的都说出来了。

有点担心吉王会见怪，偷偷看了一眼，少年脸上的确是一幅严肃的神情。

她心里一紧，又怕她们说出什么不敢说的话。

就对吉王说道："王爷，我来时配好了给你泡汤的药。夜色深了，王爷不如泡好早日歇息吧。"

吉王温柔一笑，点头答应了。

心里却不由自主想着，卫姐姐当真是个十分善良的人。

他当然知道文秀是什么意思，任由这些姬妾说下去，一个怨怼王府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虽然他不在意姬妾们怎么想，可若是宗仪因此惩戒了她们，怕是会让卫姐姐心里不快。

吉王府并不会做出强迫之事，她们当初入府一个个也是自愿而入，那么此时说这些话是为什么呢？

王府给了她们足够的庇护，足够的尊荣。

既然不想在王府呆着，那么就发出府去吧！

想到文秀会有可能因此对他产生误会，吉王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吉王站起身来，对文秀说道："卫姐姐，我们先走吧。"

宗仪也站起来，叫了仆妇交待了一声："夫人们喝醉了，等会儿煮醒酒汤给她们。天黑路滑，小心送回去。"

文秀看了一下被围在中间的槐角，这个时候倒不好再叫她，索性让这丫头再吃一会儿吧。

于是仆妇点灯在前照路，她跟了吉王和宗仪一前一后出了水榭。

雪小了下来，偶尔有一片冰冰凉凉的落在她鼻尖上。

她能感觉到少年好像有一点生气，但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劝慰。

只好扯别的话题，小心翼翼地跟吉王说道："王爷一向怕入口的药苦，这药煮好泡汤即可。"

吉王听她突然说起这个，心道文秀实在是不擅长找话题，这恐怕已经让她绞尽脑汁了，不由得笑了起来："卫姐姐，谢谢你。"

"呃......."看他终于笑了起来，文秀也长出一口气，总算不用多说什么了。

泡汤的地方离住的地方并不太远，文秀取来药材后，先用手试了汤的温度。

"咝"她吸了一口气，这温度不低啊，同情的看了站在旁边的少年一眼，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住。

倒是不用煮药了。

她把药倒了进去，静等着池子里的水慢慢变色，又凑近闻了一闻，药味儿中掺杂了些许的硫磺味儿。

少年被她同情的看了一眼，有点摸不着头脑。

听到她淡淡的毫无起伏的声线说道："汤好了，王爷宽衣吧，我在外边等你。如果身上出现疼和出疹的情况，要及时叫我。"

少年："......好。"

文秀出了门，早有景明搬了把椅子给她。

汤房温度高，景明给她倒了杯温凉的水让她慢慢喝着。

自从少年开口叫"卫姐姐"那一刻起，担心职位变化的四个大丫鬟都松了一口气。

道不同嘛，现在景明除了对她有一种莫名的崇拜感又多了一点伺候未来主子的自觉性。

少年解了衣服，慢慢得走到池子里，才知道文秀的同情神色从何而来。

"啊！！！咝！！烫！烫！"要不是想着文秀在门外，他真的想跳出池子。

文秀听到里面的动静，捧着杯子暗笑着。

景明看了她一眼，还是靠近帘子问道："王爷，可还好吗？"

吉王咬紧了牙关，淡淡的说道："还好。"

他之前来别庄的时候，从未泡过温泉，因为身上的伤疤，更喜欢稍微凉一点的环境。

皮肤已经被烫的泛红，伤口处并未像相像中出现疼痛的感觉，反而有一丝麻痒。

泡得时间久了，也就不觉得那么烫了，另有一种异样的舒适感。

他趴在池子边上开始胡思乱。先想了想姬妾们的话，又想了想文秀的同情神色，不由得暗笑起来。

卫姐姐为什么总是这么可爱呢。

为了通风，温泉与外室之间是由布帘分割开来的。

端坐在灯下的文秀，影子正投在布帘之上。许是看不到物管的缘故，那些平日里被吉王忽略的小动作，此时看起来格外显眼。

文秀虽是端坐着，但手上没有一刻闲着。不是摆弄着茶杯，就是翻折着随身的针囊，一会儿摸摸袖口，一会儿抻抻衣角。

这么个跳脱的性格，活生生的被豪门世家逼仄的庭院吞噬了应有的活力。如果在北疆...对啊，现在就在北疆。

吉王心里暗下决心，他一定要让卫姐姐在北疆自由自在的活着。

思及此，他用手腕撑着下巴，以目光仔细的描绘着文秀的侧影。光影之间，他仿佛能看到文秀睫毛的眨动。

可能是安静的时间久了，文秀在热气的熏蒸下，有些昏昏欲睡。

吉王虽觉得文秀偷偷打哈欠的样子可爱异常，但还是不忍心看她硬撑，便说：

"哦，对了。卫姐姐，要泡多久？如果时间太久，你让景明在这儿等着，不如你先回去早点歇息吧。明日一早，我带你去看日出去。"

文秀本来在外面默默的记着时间，被他一打断，也不生气。

对景明说道："也用不了多久，再有半刻就好。"

又扬声对少年说道："王爷，汤虽好，也不可久泡。否则人会头晕。"

她也确实有些累了，既然泡这么一会儿都没出问题，应该是没事。

于是跟景明点一点头，自己就先回去睡觉了。

刚回去没多久，槐角也回来了，一身的酒气。

出乎意料的是，她的眼神竟然还是很清明。

见文秀看她，她嘿嘿的笑道："卫姐姐，你不知道。那几位主子都喝的大醉，我只好也装醉，否则到现在也脱不了身呢。"

又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对文秀说道："卫姐姐，我先睡了。你有什么事叫我，我很警醒的很。"

二人一夜无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