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被抓回来的对不对？"钱氏看向文秀，咄咄逼人。

"夫人说笑了，这位夫人方才不慎落水，是咱家看着几个护院捞她上来的，这还能有假吗？"

文秀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德子就不阴不阳似笑非笑地接话了。

死太监！

"那七少夫人，小的先告退了，熬药的炉子小的已经使人送到七少夫人的房间了。"小德子含笑施礼道。

"如此麻烦小公公了。"文秀点点头。

"常用的药材小的也命人备了一份一同放着了，若是要为这位夫人诊病，应该是够用了的。"小德子指了指裹在黑金斗篷里不声不响的孙瑶琴。

"小公公想的真是周到。"文秀敛衽行礼。

什么？给孙瑶琴诊病？诊什么病，为什么没人给我诊病？

我也是刚捞出来的啊！

"装什么样子，明明是我被她们推到水里的，为什么要给她诊病？"

小德子走了之后，钱氏迫不及待地指着孙瑶琴质问起了文秀。

"哦？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落水也成了要争的事了。"文秀面上带笑地对钱氏说，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你问问你的好五嫂，不就知道了？"钱氏不甘示弱："对，还有刘氏，你来说说，是不是你们勾连了外人把我推下水要灭口？"

刘美金面色一白。

钱氏面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没想到我的命这么大吧。"

"五嫂落水，我是看见了的。"文秀定定地看着钱氏，后者一时摸不清她为什么最近性子大变，忽然有了攻击性，有些瑟缩地将身子往后仰了仰。

"好好的，有什么人会推你下水？"文秀的语气十分平静，倒没有半分起伏的情绪。

她抬起头来，带了几分讶异又担心的神色："我听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莫不是敏玉在水里太过思念大嫂，这才想请大嫂过府一叙吧。"

"大嫂，那你以后靠近水边的时候，可要十分小心了。"文秀带着几分真诚的担忧对钱氏说。

钱氏一哽。

刘美金方才绷紧的肩膀放松了些。

"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是自己想不开！我是为了她好！"钱氏心虚地尖叫起来。

北风摇曳了枯枝的影子在窗纸上张牙舞爪，自觉理直气壮的钱氏还是无来由地觉得身上一冷。

文秀看着她没有再说话，刘美金扶了失魂落魄的孙瑶琴坐在了扶手椅上。

先前小安子拿给文秀的手炉，现在正抱在孙瑶琴的手里。钱氏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注意到这个鎏金嵌玉的手炉，一时像被掐住了脖子一样止住了声音。

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个手炉。

这不对劲，我被推下水之后，一定还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

"他们两个还没有回来吗？"东院的房间里，陈迅向周晓飞询问。

"回陈大人，张大人和周大人还没有回来。"周晓飞一直关注着外面的动静，但张虎和周豹却一直乐不思蜀，人影子都看不到。

外面已经宵禁了，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陈迅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天色和满地积雪，心里泛起一丝忧虑。

什么跑去逛街市，他是不怎么相信的，但当着那位小公公的面，倒也不好多说什么。

王府那边摆明了是要替它们遮掩，丢了一个人倒是对于他们锦衣卫来说不算什么大事，但到底是因为什么丢了，总要有个说话，不能这样就被蒙在鼓里——那可就真是丢人了。

但这事肯定是不能从王府这边想办法了。

只能等张虎周豹他们回来之后自己私下里查。

陈迅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作为勋贵家的庶子，他向来是个胸无大志的，这一次出来本以为是个混资历的任务。

平日里上官也就是让他跑跑腿，押送的犯人也都是些女人，没什么穷凶极恶之徒，若是没有中间几次追杀，那简直可以当作再简单不过的一次游历了。

不过现在，上官莫名其妙的死了。

剩下的锦衣卫周豹和张虎，倒是知道自己的底细。在勋贵公子中，自己自然是排不上号的小喽啰，但在周豹他们这些平民出身的锦衣卫眼中，自己倒是个香饽饽。

但这就意味着，这些本来并不想负的责任，一股脑儿全压到了自己身上。

唉。但是...

想到家里嫡母用看一件多余家具的目光打量自己的神态，还有早已失宠日渐沉默的姨娘，他却由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闵百户的地图摊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闵百户死了之后，尸体被拉去了城外的义庄。因为死状过于诡异，连义庄也不敢久留他。

看守义庄的人纷纷表示实在太像是瘟疫，就算现在天冷也不敢一直摆在那边，于是停了一天便拉去了化人场化了。

连带贴身不贴身的衣物被就地烧了，值钱的东西早就在之前就被张虎他们搜刮走了，又落到了那个张统领手里。

必然也是有去无回了。

只剩下了牙牌、绣春刀和文书地图这一类的东西。

看着地图上那个近在眼前的小黑点，陈迅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以往日的速度来看，最多再有六七日就可到达黑水格斯。到了那，把女眷们往边军手里一交，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或许都不用跟边军打交道。看吉王府这个架势，再想起前几天那个宗仪公公的暗示，怕是到了黑水格斯，吉王府便会拿出密旨来，要接手这些女眷。

虽然离京日久，但他每次去驿站都会跟人打听一下京里的消息。听说前几天皇上下旨，把自己的御膳赏给了还在牢里的梅有廉。

虽然梅有廉还被关在召狱中，但这不失为一个信号。

后党倒台之际，怕就是梅家起复之时。

梅有廉那个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个谦谦君子，可内里可不是个好东西。听抄家的兄弟们说，后院的井里可捞起来不止一具尸骨。梅有廉这种芯里黑的，一旦缓过来，怕是会大肆报复。

好在自己对梅家女眷一直还算和善，但也难保梅家把闵玉山的章算到他身上。一旦梅有廉对他举起刀，父亲怕是要为了大哥的前程，帮着梅有廉按着自己。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他要提前准备，到时候让张虎和周豹那两个蠢货去顶这件事。

至于梅家女眷失踪这事儿，他也好好好筹划一下。不管是死了、跑了、还是什么，他都要在给京里的报告中，把此事写的事后有翻转的余地。

蜡烛爆了个灯花，陈迅将思绪从漫无目的的回忆中拉了回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