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明氏的手抖了一下碰翻了桌上的茶碗。

"大伯娘你可小心着些，这茶碗一看就很贵..."秋淼深深地看了明氏一眼。

明氏顾不上去捕捉秋淼眼尾的那一抹讥诮，只感到了冷汗刷得一下从她背后流下。

被知道了，被发现了。不过，到底说的是哪一件事？

不就是派去找锦衣卫大人打听个事吗，她们出事了是自己走路不小心，这说起来也不完全是我的错啊。

明氏打定主意沉默以对。

"不想承认吗？如果不是因为你做了出格的事，她们为什么要冒着天大的风险也要逃跑？"林氏根本不想跟她们绕圈子。

刘美金悚然抬头，林氏却摆摆手示意她坐下。

什么？逃跑？！谁要逃跑！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明氏这时候倒是真的一脸茫然。

林氏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倒是明白了几分。敢情这位根本没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不招人喜欢，多让人难以忍受。

人都跑路了她自己还觉得无辜的很呢！

敏玉怎么死的，自己心里没数吗？

秋淼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方才那种奇怪的违和感是从哪里来的了。

且不用说三嫂四嫂她们和大嫂的关系，根本就没有一起冒着风险去偷偷出门逛集市的可能。

就算是钱氏诓骗了三嫂四嫂去看什么集市，又或者去做了别的什么事。遇到危险的时候，回来的怎么会是钱氏！

三嫂四嫂五嫂她们可是三个人，这天寒地冻的，要无声无息地把大嫂丢在什么地方，再容易不过了！

绝不会还能剩半条命的。

秋淼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目睹了文秀手刃王子成之后，自己对于这种事情的接受度，竟然出奇地高了起来。

在林氏的无意点拨下，她竟然**不离十地猜到了事情的大体经过。

"她们都走了，你为什么要留下？"林氏有些气恼的支开了明氏后，放缓了声音，温声询问刘美金。

"回老太太，孙，孙媳不忍心抛下家里人。"刘美金本就是个不怎么会说谎的，先前说的顺溜是因为王府护院事不关己，那位小公公又有心偏帮。

现在见到林氏了然于胸的样子和秋淼一脸什么猜到了的表情，自然是绷不住了。

徐氏面无表情地站着，心里只盘算着一个念头："孙子没了，没了！"

林氏见她没出息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不争气的玩意儿，便懒得再去搭理她。

不过为了防止徐氏再去惹恼了卫氏，有些话还是得说上一说。

"刘氏，你是个好的。"

刘美金不敢置信地一怔。

"既然你肯回来，以前的事就不提了。"林氏面上的表情还算是慈祥，刘美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竟然似乎就要这样被揭过去，但心里总是放松了些。

"黑水格斯生活艰难，多一个人便是多一分力。"林氏说话的时候眼睛却是看着徐氏："你可千万别像明氏这样！"

"是，老太太！"徐氏一个激灵。

林氏见状摇摇头，秋淼忙乖巧地拍了拍林氏的手背。

二人眼神交汇间，林氏倒是忽然觉得自己往日里十分看重的这位孙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聪明得用些。

既然过继的人选已经没了，那卫氏现在也就不见得能十分可靠了。

关键时刻媳妇子大约都不甚可靠，毕竟是外姓人，还好，自己的孙女是个能立得住的。

"祖母放心，我会劝住我娘的。"秋淼会意——人心浮动的时候，可不能让徐氏对文秀说出什么寒人心的话。

否则，连叶暮这个不声不响的人，都能突然露出这样的底牌。难保嫂子这个更有本事的，会给她们怎样的惊吓。

"不仅是你娘，大伯娘这边，你也要多费点心。"林氏对秋淼的态度很满意，于是又给了她更大的权限。

"你大嫂现在还昏着呢，等她醒来我要问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林氏怎么会不知道明氏的软肋？

"有人在吗？开门！"屋外传来内侍略带阴柔的声音："大夫来了！"

被林氏打发等大夫的明氏，也跟着回来了。

"赶紧看，完了让她们自己煎药。"内侍面色有些不耐烦，不住催促。

门打开的时候，秋淼才注意到，今晚的别院里，人来人往的声音特别多。

今天是腊八节她知道，可是集市上在外头，别院里面为什么突然这样，刚才她来的时候还没有呢。

被北风送过来的嘈杂的人声里，夹杂着什么"找人"的声音。

难道是要去找那逃走的几位嫂子？

至于这么大阵仗——还是，还是说，他们在找别的什么人？

文秀并不知道刘美金的逃跑计划失败了，更不知道钱氏已经被冻成了一根冰棍。

经过府里大夫的指导后，万嬷嬷和秋淼正在用雪给钱氏擦身子——原来冻伤的人并不能马上用火烘烤，否则全身都会起冻疮。

秋淼心里自然是不情不愿的，所以手下的力量也重了些。万嬷嬷见她的动作，就联想起刚才她下手掐人中的爽利，好不容易才把想要收秋淼为徒的念头压下去。

"这么多灯是做什么用的？这么多的琉璃灯。"

人潮涌动，两人的距离被挤的极近，文秀的脸几乎要贴在了少年的大氅上，脸侧的绒毛似乎都感受到了黑狐皮毛上柔顺的绒尖和其实并不存在的热度。

为了避免这样的尴尬，她努力把身子往后挪了一挪，仰起头问道。

少年轻笑一声："这不是琉璃灯，你再仔细看看。"

说这，随手挑了一盏不由分说地塞在文秀手里。

"是冰！"文秀开始带着手套，并没有看出这灯有什么玄机，直到凑近了看到这灯罩中间藏着的气泡，这才摘了手套轻轻触碰了一下。

"冰做的，点着蜡烛在里面不会化吗？"

冰和火靠的这样近，火一烤冰不就化了吗？

"不会的，只要足够冷就可以。"少年说起这个，忽然想起什么一样问道："你冷吗？"

"回...我不冷。"文秀有些拘束地扯了扯身上的斗篷——就是刚才徐氏她们看见的那件，虽然面上罩了嵌织金线的黑缎，里子却是绒面丰沛的灰鼠皮，触手生温。

"你不冷，那太好了，那我们多逛一会儿再回去。"少年像久没有出笼的鸟儿，一旦得到片刻自由，根本不想回去。

文秀："..."

石正和赵二更是没眼看，一左一右地将头扭向了一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