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呼啸的北风将残余的暖意逼退,天气比前几日又冷的多,白日里又见到了久违的阳光。但风停雨歇之后的夜又格外的寒冷,室外呼吸的空气中仿佛都带着冰渣,每一次深深吸气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寒意从鼻腔一直凉到胸口深处。
晴空少云,月朗星稀。夜阑珊,人静谧。如此平静的夜晚,和前几日杯弓蛇影的兵荒马乱相比,仿佛已经隔了一个世界。
明亮温柔的月光无私地洒在逐渐冰封的大地上,从窗户往外看去,院子里的一切都被照的纤毫毕现。
但月光照不到的地方,自然还有人在殚精竭虑地谋划。
这样的静夜似是被拉开了的弓弦,紧绷稳定,纹丝不动,千钧一发。
但不管怎样,这一夜竟然也平安无事的过去了,在闵玉山迷迷糊糊睡过去之前,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翌日起来,闵玉山觉得浑身酸痛,倒像是被人套在麻袋里打了黑拳。
周豹给他打好洗脸水进来,闵玉山一边低头揉着太阳穴,一边对他哑声道:"放在那边吧,等会儿你叫张虎进来,我有事要说。"
周豹听他声音嘶哑又看见他黑青的眼袋,不由得吓了一跳。
"大人,你这是...昨夜受了凉着了风?怎的神色这么差。"
闵百户摆摆手:"没什么,昨夜睡得不太安稳,你等会儿叫上张虎进来。咱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路程。"
周豹应声去了。
外边传来轻轻的呵欠声,低语声。往日里闵百户并不会注意到这些声响,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他很有些心烦。
他擦了把脸,站在窗前略打量了一番,就看到敏玉端盆水路过,不是很走心的将目光粘在敏玉轻微摆动的腰肢和屁股上,敏玉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不由又将头更低了些。
......
文秀眼看着徐氏眼神不停往自己身上瞄,虽然疑惑但也懒得发问。
倒是钱氏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徐氏眼睛略有些红肿,又和林氏皆是一副疲倦的样子,不由得上了心,一双眼睛来来去去把林氏和徐氏睃了好几遍。把林氏看得烦了,抬眼盯了她一下,钱氏方才作罢。
秋淼看到钱氏的样子,不由得在底下偷偷用手指戳了一下文秀,示意文秀快看。
文秀低声道:"先吃饭。"
用过早饭后,周豹很殷勤的端上一杯热茶给闵百户,闵百户接过轻抿一口,一边指点着辽东地图:
"你们看,据我所知,营口卫的守将跟吉王有关系,所以吉王的商船一直走营口港。咱们坐吉王的海船,从羊口镇上船后,必定也会停靠在营口港。这期间我们都听吉王府的安排,可下船后要怎么走,就看我们自己的了。
大体的路线有两条。
一是走安乐州,经龙安站到黑水格斯。
另一个是走懿州,经台州到黑水格斯。
你们俩怎么看?"
"大人有什么计划么?"周豹决定要听一听闵百户的计划,再说出自己的意图。之前因为嘴快吃过几次暗亏的他,这会儿长了记性。
"懿州这条路虽然近,但是要走大漠,杀手很可能再那儿伏击。安乐州虽然绕远,但是是军事重镇,就算有杀手来,也不敢派更多人来,单人的刺杀我却是不怕的。"
张虎看出闵百户现在的精神似乎有些紧张,他大概能看出闵百户已经不想再冒任何险,就盯着地图道:
"大人说得是,属下觉得从安乐州还是比较稳妥。慢就慢了点,这趟又不是什么急差,最主要是安全。"
闵百户点了点头。
周豹心里却有点不太乐意,虽然年肯定是赶不上回家过了,但他也不想就这么跟着一群犯妇绕来绕去,实在是这件差事不仅危险还没有任何好处。
他这个人,心思比较浅薄,有什么不高兴直接就能从脸上看出来。
闵百户偏过头看着他:"你的想法呢?"
周豹挺直了腰,目不斜视,"属下唯大人马首是瞻!"
生生将普通问话营造出了领军令的气势。
闵百户也不拆穿他,吩咐道:"那就这么定了,就走安乐州这条线。你们把梅家那些女人召集起来,告诉她们马上要坐船,今天要加快脚程,扔掉她们那些无用的行李!"
梅家的女眷一听要扔掉这些报名的行李,一个二个都跟被鸡啄了腿,尖着嗓子吵嚷了起来:
"扔掉行李?我们好不容易省下钱买的行李说丢掉就丢掉?这天寒地冻的,丢掉岂不是要我们去死?"
"就是呀,官爷,你也知道我们这些行李得来的有多不容易,能不能再给我们留几件得用的?"
"这,每一样都有用啊,哪一样扔了都不行。"
张虎皱着眉头看着梅家众人的反应,若是以前,他说不定已经刀鞘都拍上去了。但随着押送时间的增长,他慢慢观察到,闵百户对梅家这些犯妇的态度很奇怪,虽说不见得多和缓,但该行的方便一样也没少。
虽然闵百户从未跟他们说过梅家最近的情况,但他对梅家众妇的暧昧态度也让张虎觉得事情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再加上这么久了,梅家男丁还在狱里好好呆着,并未处斩,可见梅家的事也说不定还有什么转圜余地,毕竟朝堂上那些大人物的想法,不是他小小一个锦衣卫能猜测到的。
既然这样,那也没必要把这些女眷得罪的太狠。
思至此,他放缓了声音说道:
"这是为你们好,你们也知道这一路上并不安全。如果我们加快速度,那么今天晚上就能坐上船,船上什么都有,你们就不用再操心吃喝了。这身外之物再重要,还能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文秀很诧异他的和缓,抬头看了看他身后的周豹黑沉着一张脸马上要发作的样子,就拽了一把秋淼,让她不要再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