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阴阳事物两面,凡尘种种皆无法跳出这条铁律。合欢海两仪岛,以奢靡享乐闻名天下,便是放眼整个修真界恐怕也再无能出其右者。但就在这样一片极乐之地中,却也有着一个好似精美换卷上败笔的灰色地带。
仆民区。
顾名思义,这里居住着大量的因为种种原因而不得不留在两仪岛上从事各种奴仆工作的练气士。或是洗锅刷碗擦地抹桌,亦或是头哈腰迎来送往,甚至是清洗男女**后的腌臜污秽。他们无疑是两仪岛上最微末最没有地位的群体,要知道,两仪岛上就连青楼里那些最下等的娼妓都不用住在这里。
合欢宗主倒也并未给这群人强加上诸如贱民一类的帽子,反而还立下了一些明文规矩保护这个群体。虽然,岛上大多数人都视他们为不折不扣的低贱奴仆。但却没人否认,合欢岛的眼下的奢靡繁华,大概最离不开便是这群人。毕竟再怎么雄壮的金字塔,若是没了那些微末沙粒支撑,高高在上的塔尖落到地面,也就不再称其为塔尖了吧。再者,没了这群人,难不成叫塔尖上的大爷们自己干活?呵,那该是何等惆怅的一番景象啊?
站在一座灰色岩石修葺的拱桥上,望着仆民区内那些矮矮的简易屋舍,杨玄嚣很是玩味地淡淡道:“比起世俗中的平民窟还是要好很多的,你不介意吧?”
“清凉山上的弟子屋舍也不过如此,有什么介意不介意的。”叔行通耸了耸肩,不自觉地抬手挠了挠眉心处的那条疤痕。
“你是要我给弟子们改善改善环境?”杨二少嘴角一提,笑言道:“还好只是需要些砖石木柱,出些劳力也就罢了。若要动灵石的话,本少爷现在可是一个子儿都拿不出了。”
“我只当你是利用秦玄煜洗白赤龙城,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将城中财物全部留给她坚持医道。”叔行通也是勾起了一丝笑意,淡淡道:“我这倒是还有两千万灵石,就不知你敢不敢借去了。”
杨玄嚣摇了摇头,苦笑道:“不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么?我也该穷一段时间了,否则像以往那样大手大脚,再厚的家底也不够挥霍。毕竟天下没几个像丹先生那样的金主。”
叔行通不置可否,缓缓岔开话题道:“话回来,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仆民区这样的地方两仪岛上的人很少踏足,外人就更不用了。”
杨玄嚣了头,直接道:“不瞒你,我来西海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在两仪岛上安排了眼线。这里算是跟她碰头的安全屋。”
“这倒是你的风格。”叔行通脸色释然,沉默了片刻,有淡淡道“姓赵的那头肥猪真的会来找你?”
“那条大鱼上钩也就是这三两日时间吧。”杨玄嚣不经意间瞥见一条人影十分谨慎地穿梭在那些低矮屋舍,轻轻一笑,乐道:“鱼虾倒是先按耐不住了。”
“谁?”叔行通一怔,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看见一个披着厚重斗篷的人。
“娇莲。”杨玄嚣嘴角勾起,未卜先知。
“你的眼线?”叔行通并没觉得奇怪,淡淡问了一句。
“现在不是,往后就是了。”杨玄嚣呵呵一笑,竟然慢步迎了过去。
叔行通一愣,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跟了上去。
……
在一处晦涩的转角位置,杨二少一把将那人拉到了身边。斗篷下果真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却被他用手捂住了嘴。那女子瞧清了他的样子,虽然心中依旧紧张,但眼神之中却明显少了许多惊恐。
杨玄嚣缓缓松开手,却往娇莲腰上一揽,轻柔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女子摘下帽子,果真就是娇莲,此时她只当杨玄嚣是真看上了她的姿色,以为有了话的筹码,戒心也大大减弱了下去:“赵公子,求您一定要救救奴婢啊!”
“莫慌,莫慌,有什么事咱们慢慢。”杨二少一脸心疼地低声安抚着,手上却不忘在娇莲的纤腰翘臀间游弋,俨然一副好色浪子的姿态。
娇莲本就是来豪赌一把,赢了或许就可以脱离眼下日日担惊受怕的奴仆生活,输了则无外乎一个死字。心已横,自然也就无多顾忌,一口开,便直言不讳道:“奴婢是想求您,带奴婢离开这里,我再也不想过现在这样的日子了。”
杨玄嚣呵呵一笑,玩味道:“以姑娘的修为,飞剑一出,只怕比赵某都要更快几分,还需要旁人效劳?”
娇莲摇了摇头,解释道:“实不相瞒,奴婢和这仆民区里的人都在两仪岛上欠着契约债务,体内都被种下了一种符咒。除非赎身之后,请契约主人摘除那符咒。否则一旦离岛十里,符咒便会自行启动,将奴婢的肉身炸成飞灰。”
杨玄嚣有些无奈,又问道:“以你的修为,要赚取灵石绝非难事,何必要来此做奴仆?更何况,连你都付不起的赎金想必也不是一笔数目,赵某只怕没理由拿出那么大的代价吧?”
“奴婢五年前杀过几个人,被仇家追杀。机缘之下来到两仪岛,正遇上了赵千谦,他可以庇护我免于仇家的威胁,条件是一份为奴一甲子的契约。初见时,奴婢只当赵千谦为人谦和,反正只是做些迎宾之类的杂事,也就答应了他。可后来我才发现,他其实是个喜怒无常的狠辣之人,尤其喜欢折磨女子。这些年死在他手上的女子,只怕一双手都已数不过来。奴婢能活到今天,实在是运气。”娇莲慢慢着自己的遭遇,神色渐渐认真起来:“方才赵公子走后,赵千谦心情大好,显然已经十分看中与您的那场交易。我与他的契约中并没有标识明确的赎金,只要赵公子在交易当中指明要了奴婢,赵千谦一定不会搏了您的面子。”
杨玄嚣眉头一挑,脸上早已没了笑意:“他当然不会搏我的面子,但一定会搏我的价码。这笔生意不,他扣下一成都是一笔巨大的数目。”
娇莲闻言,却没有半犹豫,直接道:“奴婢现如今也没有什么能报答您的东西。如果您不嫌弃,奴婢愿意把身子献给您!”
杨二少一怔,很是玩味道:“果然,自古侠女出风尘,娇莲姑娘倒是自有一番男子不及的直接坦荡!的确,要赵某对姑娘有情,非但姑娘你不信,赵某自己也是不信的。”
“为了活命,奴婢早已干尽了不知廉耻的事情。赵公子若想‘婊子无情’,大可直言,奴婢应当受的。”娇莲苦苦一笑,眸中满是凄凉。
“误会!天大的误会!赵某是真心实意地欣赏如姑娘这样直率傥荡的人!”杨玄嚣立刻松开了双手,朝后退开了一步,沉声正色,认真无比地道:“赵某先前的确是觊觎姑娘的姿色,想修那鱼水之欢。但现在瞧见了姑娘的胆识与气魄,我倒是有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
娇莲闻言一怔,女人的只觉,让她心中生出了一丝不安。
“姑娘既然会来见我,想必多少已经有了些许被赵千谦杀死的觉悟。”杨玄嚣淡淡着,语气之中有意无意地透出了一丝邪气:“赵某随家中长辈行商也有些年头,商者只求‘利益最大’!既然,姑娘都将性命放上了赌桌,为何不搏一搏更大的利益?”
“更大的利益……您……您……奴婢愿意!愿意的!”娇莲娇莲之前多少有些吃不准杨玄嚣的态度,可眼下却鬼使神差地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如果胆敢拒绝,他只要将今天的事情在赵千谦面前稍稍加油添醋几句,便可以要了自己的性命。
杨玄嚣满意地了头,轻轻道:“只要你好好替我办事,我非但能保你不死,更是可以将阡陌阁拱手送你,让你彻底脱离受制于人的命运!”
娇莲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番话打死她也不会相信,但眼下哪里还有选择?话都不出半句,只顾着不停地头。
杨玄嚣又轻轻安抚了几句,这才目送她离开。
娇莲走远后,叔行通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淡淡问道:“这样的女人,可以相信?”
杨玄嚣成竹在胸道:“她为了活命大概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但站在我这边,总算还有个好念想,比站在赵千谦那边不知要好多少倍。”
叔行通心中多少还是不太放心:“你好像很了解那头肥猪。”
“赵千谦,元婴境二阶,表面上是阡陌阁的掌柜,其实是三十年前,一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当时的死者都是女性练气士,死法都是一样,下体被顿物捣烂,内脏被利器挖空。”杨玄嚣慢慢着,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开口冷冷问了一句好像玩笑,却绝不是玩笑的话:“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胖吗?”
叔行通一皱眉,自然瞧出了杨玄嚣的情绪波动,沉默了片刻,才很认真地问道:“你不会是想告诉我,那些内脏都被他吃了吧?”
杨玄嚣沉默了片刻,一字一顿道:“这三十年间,他都在陆陆续续地过从黑市购买女子练气士,有时是活人,有时是尸体。”
叔行通仔细想了片刻,才慢慢道:“我倒不是怀疑你的眼线,但你想想,这等犯天下之大不为的大禁忌,她是如何得知的?谁会将这种事情告诉别人?换做是我,便是丢了性命也绝不敢对人言半句!我想,这不过是一些事不关己的人信口雌黄以讹传讹罢了。三十年时间长不长,短也不短,若真能这么轻易地走漏风声,曼罗宫主能容得了他?合欢宗主能容得了他?”
杨玄嚣摇了摇头,冷冷道:“这样的事情,本少爷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便非管不可!是否确有其事,查过才知道!”
“所以,你一到这里就指明要找他,其实并不在我们此行的既定计划之中?你难道忘了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吗?”叔行通倒是比较冷静,细细思考了片刻,才认真地提醒杨玄嚣,这件事已经背离了他们此行的初衷。
杨玄嚣非但不为所动,更是毫无不舍地直言道:“那尊上古熔炉我可以不要,但这件事我一定要先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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