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局尘埃落定,天地再度风轻云淡时,欧阳禄宝不紧不慢地飞向了叔行通,微笑着,问道:“为师的丹药还不错吧?”
叔行通了头:“绝命丹,让师傅攀上金丹巅峰!活命丹,让徒儿如同再造!师傅的这两枚丹药可谓是前无古人,只怕也绝难再有来者!其效通神,足可万古留名!”
“马屁拍得倒是好,不过丹方却不能教你了。”欧阳禄宝得意地了头,脸色在这一句话的时间内急转直下,竟变得惨白无比。摇了摇头,他吃力道:“不是为师气,实在是这两种丹药不论炼制还是使用都要付出巨大代价,不值当!真不值当!”
叔行通了头,飞到欧阳禄宝身边,撑起了他已经摇摇欲坠的身子。虽然极力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悲愤,但他还是如鲠在喉,话的语气变得极不自然:“师傅……你不要在话了,多休息休息……别话了。”
欧阳禄宝将手中的紫炎宝珠塞到了叔行通怀中,摇了摇头,还是缓缓着:“海上不比南疆,今后做人做事都要多个心眼……当然你一直做的都很好……要不是那姓陆的女子出现……哎……你看为师又错话了……你可……可不能找她寻仇!你和她的事情为师也曾查过……不清是谁对谁错……但好歹一场青梅竹马……只是错局已成……你也就别那么固执了……”
叔行通一愣,苦笑摇头道:“原来师傅什么都知道……”
“华天罄是在我身边时间最长的一个徒弟……他的身子为师最清楚不过……二十年前破炉而出的一粒‘毒丹’让他患上怪病……整个人变得瘦如骷髅……那以后他便从不亲近女色……若不是你花了大代价要他合作演戏……为师绝想不出任何理由能令他对陆无双产生兴趣……咳咳……”欧阳禄宝轻咳了几声,每一次都会咳出一口鲜血:“这些事情为师死后也就没了对证……你就算解释只怕也再无人相信……不如这样……让为师听你倾诉一些胸中苦闷……好歹还能有个懂你之人……你大概也盼着那姓杨的子能看出些端倪……可真正的知己最终还是为师这个将死之人呐!”
“其实我没什么苦衷,只是为了无双的父亲,我的第一任师傅的临终遗言。”叔行通摇了摇头,直到欧阳禄宝没了气息,他才哽着声音地呢呢喃喃地自言自语起来。
“先师遗言,命我务必得到四物门祖师所发现的一处宝藏,我不贪恋区区一个虚无缥缈的宝藏,但我若任其落入仇人之手,先师怎能瞑目?那时候,我只当陆光汉和杨玄嚣是老奸巨猾的大叛徒,要直接让无双从他们口套出那宝藏信息难免会露出马脚,唯有假戏真做才可能骗到他们……呵……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我叔行通倒成了里里外外最不是人的那一个……如今宝藏旁落,收复四物门更是永无可能!即辜负了先师的嘱托,又失去了无双的信任……”
“可即便早料到有今日这样的死局……我又如何能负了同样对我深恩如山的第二任师傅?从踏入龙虎山的那一刻……我想过无数次要回去夺回四物门……但却始终狠不下心去背弃那个已近迟暮的老人……想到他那孩子一般的笑脸……我怎么也狠不下心……可笑的是,直到他死后……我刚一开始着手实施计划便输了个一败涂地……”
“至于您……已经是我叔行通的第三个师傅了……三个师傅中您是对我栽培最少的一个……我也不上对您有多少感情……先前救您下清凉山其实也是那姓杨的高抬贵手……让徒儿我做了个顺水人情……没想到今日竟害得您以死相报……”
“叔行通一世无愧于外人......却偏偏愧对了你们三位恩师……”
就这么抱着欧阳禄宝的尸身,神情呆滞的叔行通忽然撤去了飞剑,整个人朝着蔚蓝的海面急坠的下去。“嘭”的一声溅起了数丈高的水花。
仰面浮在海上,他的眼角早已湿透。
用那一双黑亮有神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那光芒万丈的烈日,不多时他的双眼便开始模糊起来,蓝天白云渐渐扭曲成了一团漆黑的浆糊。等到眼前一切已经完全沦为无法看清的混沌时,而那一连串在陆无双离开后不断出现的画面,又开始充斥到他的脑海之中。
……
清凉山的雨季历来都是淅淅沥沥的绵柔细雨,这一夜不知为何却下得犹如瓢泼。
豆大的水滴,“啪啪……”地砸在山间的青石道上,每一下都格外响亮。花草早早被打折了腰杆,就连稍显瘦弱的灌木枝桠都被风雨牵扯得来回飘摇。
时至深夜,早已黑灯闭户的山腰屋舍前,却有一名不到十岁的女孩站在屋外,任由风雨拍打着她瘦的身躯,显然是犯了大错误而受到了严厉的责罚。女孩的身子看似瘦弱,实则已经有了蓄灵境二阶的程度,便是这风雨再大上几倍也伤不了她分毫,可她却低咬着嘴唇“呜呜”哭得伤心无比。那一双水灵的眸子皆已通红,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不断地往下滑落,粉嫩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委屈。
这时,一名与她年纪相仿的男孩从远处快步而来,手上虽然撑着一把雨伞,但是因为他走得太快,实则也没起到多少挡雨的作用,身上原本整洁的一袭青衫早已湿透。来到女孩身旁,他急忙将伞撑了过去。可那女孩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哭得更加伤心起来。
男孩大急,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好一番纠结之后,才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精致的白色玉球,怯生生地道:“陆师姐,你是不是因为这个而生气?是的话,我把它给你…….”
女孩一见那白色玉球,情绪又再波动,翻手一把便将那玉球拍到了地上,愤然哭喊道:“我爹爹都不要了我,我还要他的东西做什么!你走开!我不想见到你!”
男孩正要冲出去捡那越滚越远的白色玉球,却意识的手中还有雨伞,脚步一滞还是站在了原地,急切地解释道:“师傅怎么不会不要你!他最疼的人就是你了!他指导我修炼的时候每次都会提到你!”
“是啊!他每次都会我不如你!每次都会要是我有你一半的天资就好了!自从你上山之后,爹爹的心思就全都倾注在了你身上!哪里还会记得我是他的女儿?”女孩闻言越发激动,也越发委屈起来:“那只白羽灵鹤我求了爹爹快一年时间,他都没给我,最后却给了你!我今日不过是叫了三位师兄引你去西雨山替我出口气,没想到非但没有教训到你,还让你做了一回大英雄……可爹爹就为这么事要罚我在这里站到天亮!从到大这是第一次!第一次!你知道吗?”
男孩显然不曾有过如此经历,惊慌失措地愣在原地,许久都没能解释出一句话来。
“走!你给我走开!别站在这里!我不想看到你!”女孩也是念及了伤心处,情绪激愤地要将男孩推开,双手几番推搡,都没能让他挪开半步。恼羞成怒之下,手掌中运起了不少灵力。
这一下,男孩被推倒在地,可很快又站了起来,继续撑伞,而后又被推倒,又站起来。如此往复了十多次。也不知是女孩消了气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终于不再推他,只是自己背过了身去,男孩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继续静静撑伞。
第二日清晨,大雨之后的天空格外清爽,可伴着一轮红日破晓的不是清脆鸟鸣,也不是露珠滴答,而是女孩的惊叫与哭泣:“血……我的手上……你的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男孩依旧撑着伞,脸色已然苍白如纸,湿漉漉的衣服自左边肩头往下,被鲜血映红了大半。他挠了挠头,想了想,却没什么。
“是那黑豹!一定是!”女孩早已哭红了眼,回想起昨夜一掌一掌将他推倒在地,心坎就像是被压上了千钧巨石,万般难受:“你引开那只黑豹救下了我找去为难你的三位师兄……被那畜生伤了肩头……一定是这样!所以爹爹才会这样罚我……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是我的错!都怪我!”
毕竟孩童心性,善良的一面永远更多,只是一时任性,又哪会有什么深仇大恨?
女孩才一认识到错误便已无比懊悔,抬起手抹了一把眼泪,随即拉起男孩的手,认真无比道:“我给你换药!我亲手给你换!等你好了,爹爹再怎么罚我都行!”
男孩手一僵,把女孩拉住。收起雨伞,心夹在了腋下,腾出另一只手掌慢慢伸向了女孩的脸颊,咧嘴笑了起来:“花猫……”
女孩也意识到掌中的鲜血在抹眼泪的时候,已弄得满脸都是,轻轻一吐舌头,乖乖站在原地,任由男孩帮她擦拭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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