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那三昧神风梭,和自己落下的这一身伤,老头子哭的心思都有了。
“又要再耗半年光阴,真是气死老夫了!”
却在这时,那老者青袍下一块暗红腰牌亮了亮,应该是某种传令通讯的法器。
只见他对着腰牌口中低语,却是听不分明。
那暗红腰牌李星烛倒有几分眼熟,没记错的话,在清风坳洞府里应该也有一枚,想来是专门用于联络这妖人的。
此后半日,那妖人便再没了动作,只是盘坐在草垫子上入定修养。
既然此间事了,李星竹也安心了,直接腾云而去。
来时他是顺着荒蛮群山边沿横穿过来的,如今脚下是荒丘河,算是通天河的支流,沿着一路走去,到汴月皇城时,天已经接近子时了。
遥遥在国师府上空一看,李星烛倒是心头一阵狐疑。
往日里这时候,府里各处院落最多也就留有一两盏灯笼,可现在那掌梅堂里,却是红彤彤一片。
李星烛前脚才落了下去,厅堂里浅睡的杂役们纷纷便围了上来。
“大人啊,你可回来了。”
“咱们府里闹鬼了!”
“好几个老伙计被鬼给摄走了...”
...
府里闹鬼?这又是哪一出?
此时往周围一望,府中所有仆从丫鬟,竟是全都聚在这掌梅堂里。
“慎儿呢?人可回来了?”
崔管家此时也醒了过来,上前答话道:“唉,慎儿姑娘也是入夜后才回的府里。一听事情原委便把我们聚到这来了,可元三那小子当时已经去了长梦园救人,慎儿姑娘也就跟去了,到这会,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
能让慎儿这丫头暂避锋芒,先把人给安排出来,此事怕也不简单。
“具体怎么回事儿说给我听听。”
管家一脸苦哈哈说道:“我们其实也懵啊。今儿中午的时候,刘七去长梦园给那些家眷送斋饭,送完就没再见着人。”
“开始大家也没在意,可是晚上送饭的陈开金后来也失踪了,还是东厨那边刷碗的厨娘察觉的。”
“于是掌勺先生带着三个小厮去了长梦园找人,这是我们好些人亲眼看到的。可这三位,又没了...”
“这下大家可就都慌了,大人您和慎儿姑娘又不在。”
“眼看天就要黑了,我想着趁着大院还有点阳气在,便把七个杂役找来随我入园寻人。想着一帮子血气方刚的男人操了家伙进去,也不怕他什么阴阴鬼鬼的。可没想,我们刚一入园中,却发现那些早就枯了的桃花树竟然全都开了,满院子红艳艳一片...”
这时候,旁边一个仆役心有余悸的搭话道:“更吓人的是,院子里有女人在唱曲...一听就是鬼哭,吓得我们手里家伙一通乱打,赶紧跑了出来。”
女鬼唱曲?长梦园?
李星烛没记错的,那园中好像有一幅《游园惊梦图》吧?
之前便想着一观,但最近也没怎么闲着,自己倒是把此物给遗漏了。
当时听慎儿的意思,这画还别有通玄之处,应该是某种类似法宝禁制的存在。
难道真是什么画中精怪?
“你们且在此候着,崔管家,随我走一遭长梦园。”
说完便带上人化作一道灰光消失了。
掌梅堂里,众人互相看了一样,总算是吃了颗定心丸。
“都睡会吧,国师大人都回来了,没啥事儿了。”
“好想也跟在大人身边凑凑热闹啊。”
“你现在也可以跟去啊...”
...
一座云烟雾饶的禅院里,阴风阵阵。
慎儿一脸警惕地站在一处院墙前面,正上下一番打量。
这墙上有一扇漆过的木门,往日里来此,门都是锁上的,可今日这锁却不见了。
木门上方,墙上挂有一块牌匾,刻有寂照寺三个古字。
抬头一望,能看到墙后一条狭窄的云梯直上山头,通往山顶宝刹。
此地显然是寂照寺后山一条小门小路,专门用来与这禅院相通。
她身后的院子,往日里也来过不少次。
平时只要对着那卷《游园惊梦图》念几句经咒,便能进入禅院,那些被国师府请来入定诵经的家眷也全都安置在这。
可眼下嘛,那些家眷也都跟着消失了。
慎儿在长梦园里找了一番无果,才又入了这秘境。
目前为止,除了这门锁无缘无故的没了,他也没瞧出什么别的不同。
当然,还有这寂照寺里满山红艳艳的桃花,和长梦园中一样,透着诡异。
推开寺门,慎儿随着石阶缓步而上,心中也是越发警惕了。
往日里,那云梯之上一直被浮云遮掩着,看不出有什么。
此刻却是天朗气清,一轮巨大的圆月正悬挂在宝刹上方。
不过直到她登上山顶,临近宝刹墙边,也没遇见什么动静。
只是隐约瞧见个高瘦身影,在走道上清扫。
难得看见个活人,慎儿一边提防着,一边靠过去准备询问一番,可就着月光,却发现眼前身影有些面熟。
“刘井圆?”
这扫地的不正是府里扫地的小厮么?
只见他眉目低垂,并没有回应慎儿,一看就是被人惑了心智。
慎儿还想着继续探寻,既然刘井圆人没大碍,此刻便暂不理会。
这宝刹占地并不大,慎儿顺着小路走了小会,便来到正殿跟前。
大殿之内,此刻正是香火霭霭人头遄动,竟是有不少人的样子。
她刚一靠近殿门前,却被旁边的花胡子解签老人叫住了:“姑娘,你签筒还没拿呢?”
慎儿却是看也没看他,大步迈入了宝殿之中。
那老头是府里年纪最长的杂役,平时称一声陈老,显然此刻也被施了迷魂法。
眼下殿中的人,慎儿一瞧也全都认识,那些走失的家眷和杂役们,有七成都在这了。
剩下的,想来和刘井圆、陈老一样,在这间佛寺各处干着杂活。
“姑娘,你签筒还没拿呢?”
却是那陈老追到了大殿门口,手里还有个签筒递过来。
也正在这时,她身旁一位锦衣华袍的老太太看了过来,劝道:“姑娘,你不拿签筒如何求姻缘啊?”
这老太太是太傅府的老主母,当初她还是自愿陪着亲孙女住到禅院来的。
“不用了,我不求姻缘”。
慎儿见有人一再询问,本是随口一答,谁知这下捅了马蜂窝子。
只见大殿里近乎二十号人,齐齐一声冷哼,军阵演练一般向着她转过头来。
哪里还有什么府中熟人?
这些身体上的头颅竟然全都成了七窍流血的干尸模样,她身前的掌勺先生脑袋更是一下扭了百八十度,鲜血汩汩地从脖颈处溢了出来。
慎儿吓得亡魂直冒,瞬间汗毛倒立了起来,想也不想,直接飞身跃出正殿往山下窜去。
“谁人见得枝香死,萧萧却是葬花天...”
靡靡婉转的戏腔突然在整座佛寺里回荡,犹如幽魂索命而来。
慎儿全身法门大开,《净女琉璃身》的护体法门和《易筋移脏法》也彻底运转。
疾行之中,此女回头一望,却见那宝殿里,正有无穷无尽的黑发涌来,密密麻麻如同一颗硕大无比的海胆。
黑发如同浪潮奔袭,转瞬便已覆盖过来,眼看慎儿难道生天,却在此时,一片灰气提前一卷,摄了慎儿一溜烟往后山钻去。
佛寺门口,禅院之中。
李星烛仍在闭目作法,嘴上却嘘了口气。
还好那殿前闹出的动静大,否则他刚到此地还不一定能及时赶上。
正想着,身前灰光一卷,慎儿已经平安回来了。
“主人...”
“先出去。”
此间事还不明,尤其这满山的桃花,他看着总想起清风坳老桃的身影,实在奇怪。
坚决不打糊涂仗。
说完灰气一卷,三人皆从原地消失不见。
只是过了片刻,那佛寺里的戏腔也传到了禅院里来。
“西风裁月月成珏,画桥一片梦倾斜。睡雾撩得青罗生,楼外微寒自不觉...”
小曲儿不知唱了多久,突然,一声满心欢喜的惊呼传来。
“元郎,你可终于回来看奴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