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山位于汴月皇城西北角,山如卧象,半入城中,顺着此山北麓前行十里,便入了荒莽群山地界。
李星烛带了一众童子驾云而来,远远便瞧前山头一片白墙素瓦古雅庭院。
不过此时不是走访的时候,只见他袖袍一拂,遁光便从山头绕过,直接向着北麓而去。
此时倒是听不到什么动静,不过小妖们口中被劈掉半边的来朝峰却是能瞧见了。
等临近再看,整个北麓坡地上到处是山石倒树,犹如地龙翻身留下一片狼藉。
此时有两道遁光向他飞来,正是留在这等着指路的童子。
“他们人去哪了?”
附近除了能看到山峰被劈,倒是瞧不出其他什么争斗的痕迹。
那小童忙道:“胡青叔和白鹿怕是也知道轻重,直接打到荒莽群山里去了。”
李星烛抬眼一看,远处云山茫茫,那里瞧得出丝毫行迹。
心头不禁一叹,要是有那千里眼顺风耳就舒服多了。
“你们先回书院等着吧,我自己往山里去找找。”
说完便飞遁而去,留下一众童子互相盯着撇了撇嘴,没热闹瞧咯。
一炷香时间过去。
此刻在荒莽群山腹地一角,正是哐啷啷一阵地动山摇。
只见一片青崖之上,一头浑身白毛,生有玉色犄角的白鹿正昂首挺立。
青崖之下是一片飞流瀑布,银哗哗泻入山下那广阔的青潭。
此刻那水潭中,正有三只青毛狐狸匍匐在各处滩涂上。
一个个龇牙咧嘴,晃动着身后三条尾巴,一片乌青色妖力如同焰火在它们身上腾起,瞳孔煞红,直视着山上那头白鹿。
“蒙昧畜生!”
那白鹿口吐人言,声音温和恬静,似女菩萨一般。
“说得就像你不是畜生一样!”
居中那头胖硕青狐眼角一挑,甚是不屑,不是胡青又是谁。
“就是就是,青哥儿那般和善的人你还来找他的不痛快,准是一肚子坏水!”
见旁边二狐帮腔,胡青又呵斥道:“我收拾闯祸的毛孩,需要你这婆娘来管?敢闹到我的地盘上来,今天我们哥几个,就让你见识下什么叫围殴。”
“大言不惭!”
一听到那声婆娘,白鹿胸口也动了真火。
只见它脚蹄向前一踏,白绒绒的身上便有七朵云斑腾到空中,各呈一色,在他身后围成个光圈,缓缓旋转起来。
胡青一眼就猜出它是要施展什么大神通,向两边使了个眼色,三头狐狸顿时化作三道乌青色光焰破空钻去,刹那就到了白鹿跟前!
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随着白鹿又一蹄子踏下,那云斑化成的七彩光圈轰轰轰便腾起一股热浪。
胡青还没与之碰上,就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了滚烫的岩浆边上。
“先撤!”
三头狐狸倒是默契,同时扭转身子,纷纷一头扎进了清潭里,一下没了声响。
待到热浪一荡而过,水面上突然腾起个水龙卷来,如同一记长鞭向崖上白鹿打来!
那白鹿嘴角一笑,不闪不躲,脚下再次一踏。
又是三波热浪汹涌而来!
那水龙卷刹那便被蒸干了水分,露出里面九条狐尾缠成的巨大尾鞭!
裹在尾鞭上的乌青色火焰此刻已浓似黑墨,面对热浪余波,竟是去势不减,一副就要拼个两败俱伤的架势,一鞭子抽了过去!
一声“哐唱”巨响传来,那青崖竟是被尾鞭扫中,一下从顶上削去了小半截!
白鹿终究是争斗得少了,同样被巨尾一下砸入山壁里,接着就叮铃哐啷一堆乱石压了下来。
“哼哼,怎么,还敢继续装那有道真灵的样子么?也不掂掂自己斤两!”
胡青依然没从水潭下出来,他知道这架还没打完,只是嘴上先捞点便宜。
就在此时,白鹿被埋的那片碎石哐哐动了,随着一股嗡嗡嗡的念经声传来,天上的云层跟着滚滚翻动起来。
青崖之上,山风荡开,此时若是以望气法观之,便可见漫天浩然正气正向着那石堆里汇聚而来!
山石突然被冲开,白鹿踏蹄飞入空中,嘴角还残留着血渍,胡青三头狐狸竟也不拦,似乎也在潭中准备着什么神通。
待到白鹿在空中站定,才看到它胸前不知何时挂上了一枚白玉镇纸改成的吊坠,正透出浑白的微光来。
随着那浩然正气尽数归拢,白鹿身后的七彩光圈顿时像大补了一番,如同水墨晕染开来,只是片刻间,又向外延展出两个光圈来!
一股热浪在三个光圈间来回振荡,已是凝炼到了极其骇人的高温。
鹿蹄一抬,踏下!
熊熊热浪如同三角幕布向着青潭涤荡而去。
却在这时候,一片灰气凭空浮现,云烟雾饶之中,一道龙卷迅速把那热浪一圈圈裹成个气团,包了个严严实实。
一股股灰浪不断从气团中荡出,显然那热浪也还在蒸腾。
终究只过了片刻,那气团就渐渐平复下来,化成一片灰气自然流转。
也正是此时,一个白袍人远远飞举而来。
只见他手一抬,那灰气就如龙吸水一般,一汩汩钻入他食指指尖。
白鹿一看清来人,就知道这架打不成了。
心中顿时有些懊恼,没想竟是把这位招惹来了。
对方可不是善茬,今日让他看破自己跟脚,唯恐来日要招致祸事。
“两个孽畜,胆感在皇城附近显圣斗法,祸及象山北麓。”
李星烛琢磨着,这话是该这般说吧?
这孽畜两个字,倒是莫名喊着有些带感。
水潭之中,三头狐狸正背靠背盘坐一起,九条尾巴从中间升腾着,在水波中撩起惑惑荧光。
三人一听到李星烛的声音,就知道刚才是祖师解了围,纷纷收了法门。
旁边两位倒是没什么,胡青知道自己在象山惹了事,怕是难逃责罚。
“你们就在这别出去,我自己的锅自己背。”
说完便化作人形,飞出了水面,拉长个嗓子一脸追悔莫及地高声呼道:
“求仙师宽恕!”
“我和白鹿不过是一时失手,才误劈了来朝峰,甘愿领罚。”
胡青一落到青崖上俯首便拜,砰砰砰连叩了三个响头,看得白鹿一阵恶寒。
这厮刚才的凶性去哪了?
刚才看它,虽说浑是浑了点,却是不失妖类血性,哪像现在这样没脸没皮。
白鹿自恃真灵之兽,哪肯跪人?
可形势比人强,自己虽未见过这位国师显法,但人的名树的影,能够镇压一国总不会是泛泛之辈。
尤其是刚才那一手神通,弹指间收了它的宝轮净火,白鹿虽自恃还有些手段,但也不敢再造次。
还是先嘴上服个软吧。
“见过国师大人,白鹿也甘愿领罚。”
一想到往日里,这位国师倒是常去象山书院小住,对葛公也持半个弟子礼,白鹿想着倒是可以攀攀交情。
“国师有两月未到过象山书院了,常听葛公嘴边念叨国师,说许久未与国师坐而论道。葛公如今有意北上,国师不妨多去书院坐坐。”
哦?
坐而论道?这象山书院的葛公难道是修行中人?
那倒是可以会会,之前听慎儿说象山书院都是些儒生,所以他倒一直没过去看看。
这葛公有意北上?汴月国北上不就是荒蛮群山么?
“不知葛公北上去往何处啊?”
白鹿迟疑了片刻。
“三洲交界处,别失八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