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隰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运簿里,江怀澈抓了华朝企图用她来复活商宛,最终虽然没有成功,可华朝也因此变得痴傻。
如今江怀澈已死,原隰以为一切都改变了,朝生不用再受这份苦,可现在他意识到,所有的一切都是不会改变的。不论事情如何发展,最终的结果也许都是一样的。
就像是虽然他没有亲手杀了商宛和江怀澈,宋玄湛还是代替他做了这一切。就算是江怀澈死了,还是会有人伤害朝生,让她变成如同儿童一般的心智。
无论过程如何发展,无论他多么想要改变,可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这个轮回,永远都逃不脱,跳不出。
而现在要做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杀了绯厌。
“有办法治好她吗?”原隰问。
千寒摇头,“没办法。她的情况太特殊,我办不到。”
原隰垂眸,什么都没有说。
“如果渡过了往生劫,她会恢复吗?”千寒问。原本他才是医者,却把这个问题抛向原隰。
“也许会。”原隰说。
“也许?”千寒瞪大眼睛。
“现在许多事情都改变了,许多事情也没有改变。就像商宛没有死,烨华珠也被找到了。这些原本在运簿中都是相反的结局。所以,中间出了许多变数。现在我也不能确定,她究竟会不会恢复,会不会好起来。”
原隰望着窗外的云,飘忽不定,不可捉摸。闲云生叶不生根,常被重重蔽石门。
虚虚复空空,瞬息天地中。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
“你走吧。”原隰下了逐客令。
千寒知道原隰的性子,也不好再说什么。
等到千寒走了,朝生呆呆看着原隰,“你……是是谁呀?”
原隰用手帮朝生理了理乱了的头发,他说:“我是原隰。”
“原隰是谁?”朝生依旧不解。
原隰轻柔地顺着她的头发,“原隰……是会一直陪着你的人。”
朝生自然不明白这句话,想不通便也不再想。
“那……我是……”
“你叫朝生,朝朝暮暮的朝,生生世世的生。”原隰说。
“朝……生……朝生……”朝生想了想,“我叫朝生,你叫原隰,对不对?”
原隰温柔地笑笑,勾了勾她的鼻子,“没错。”
他的笑永远都是那样温暖,让人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醒来就吃点东西,”原隰道,“睡了这么长时间,肚子一定饿了。”
“嗯。”朝生乖巧地点点头。
……
原隰知道,绯厌在暗中一定还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否则他不会在密室里血祭那么多孩子。
这次,他决定按着运簿上的一切,成为真正的顾蓝,与之对抗,从而引出真正幕后支持他的人。他想知道,祝余是不是那个人,或者说他的背后是否一样有旁人支持。
于是,离国皇帝在今日面见了一个温其如玉、颜如渥丹的公子,此人名叫顾蓝,表字月白。德才兼备,行止有礼,有治国只能却不愿在朝为官,皇帝便封他为上卿爵位,虽无实权,但是可随意出入皇宫。
原隰一回到家,就见朝生蹦蹦跳跳地向他扑过来,朝生扑在他怀里,软软糯糯地说,“原隰,我好无聊,你陪我玩好不
好?”
原隰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好啊,你想玩什么?”
朝生歪着头思考了许久,“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想玩!”
原隰无奈笑笑,“好,带你出去玩。”
原隰带着朝生骑马去郊外,陪她一起放风筝。
起初朝生放不起来,原隰便扯着风筝线到处跑,朝生则在一旁看着。
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朝生学会放风筝之后,便完全不搭理原隰,自顾自地上蹿下跳,满山岗跑。
“原隰,你看你看,风筝飞起来了!”朝生还不忘冲原隰喊着,“你快看!”
“我看到了。”
城郊的小山坡上,身穿一身水红色襦裙的小姑娘扯着一支风筝线漫山遍野地跑,脸上洋溢着无忧无虑的笑,如同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孩子。她笑起来的样子,竟然比盛开着的木芙蓉还要娇艳。
“原隰,你跟上来,不然一会儿你追不到我了!”
朝生回首向原隰呼喊着,那回眸的一瞬间又像是和从前的某一片段重合,不过这一次,她是真真实实地开心。
原隰说,“放心吧,无论你跑多远,我都能找到你!”
“是吗?”朝生显然不信。她停下来对原隰说,“那……我们来玩捉迷藏吧!试试看你能不能找得到我!”
整整一天,原隰陪朝生把所有小孩子玩的游戏都玩便了。直到天黑,朝生实在累得玩不动了,原隰才背着她带她回家。
朝生趴在原隰背上昏昏欲睡。
“别睡着,小心掉下来。”原隰又往上托了托朝生。
朝生抱紧原隰的脖子,清醒了一些。
“不会掉的,还有你呢。就算掉下来,你也一定会接着我的。”朝生说。
原隰无奈笑笑,“有恃无恐。”
“什么意思?”朝生歪着头问他。
“意思就是……我会一直陪着你,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怕。”原隰说。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朝生笑呵呵道。
皇帝赐的丫鬟家丁早已在府外等候。看到主人回来,连忙问好:
“大人,小姐。”
原隰冲他们点头,而后便背着朝生径直去了内院。引来一众人猜想和议论。
“大人长得真好看。”
“小姐也是世间绝色。”
“两人倒是绝配……”
“可我听说,小姐这里……”一个小丫鬟指了指脑袋,“这里有问题,所以其实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
“这话可千万不要传到大人耳朵里,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就是就是……”
“……”
家丁丫鬟们不是赞叹就是惋惜,原隰早就听到,却没有多加理会。这些事,楚狂和照云自然会办好。
等朝生熟睡之后,原隰来到院子里看到了早就等在那里的楚狂。
他现在后知后觉才明白过来,或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顾蓝,原本他就是顾蓝。一切,从一开始便注定了。注定他提前窥得运簿上的一切,从而成为顾蓝,然后亲手造就一切事情的发展。
“原来,我就是顾蓝。”原隰叹
道,“可究竟是我造就了顾蓝,还是顾蓝成全了我,这一切早就说不清了。”
“据说神族一生要经历两次劫数,一次是情劫,一次是死劫。可我怎么觉得,君上这一次两次,历的都是死劫呀!”楚狂道。
“两次?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原隰捕捉到一个关键词。
“大约……两千多年前吧,那时候君上下凡历劫,成了真正的凡人,经历了一世的劫数。”楚狂说,“我这也是无意间听别人谈论的。那次她便是身死而魂归本位,后来便成为长明殿之主。我猜,那次是死劫,这次……有可能是情劫。”
这话被正好走来的照云听到了,照云冲他翻了个白眼,“君上的心智现在就如同一个小孩子般,你说她要怎么历这段情劫?”
楚狂:“……”
“那运簿不都写了吗,顾蓝和华朝纠缠一生,求而不得,得非所愿,全无善终,这不是情劫是什么?!”楚狂说。
照云思考了一番,“好像也有点道理。”
“可是运簿有些情节也不一样了,就比如说商宛没死,所以君上也没有那么恨原隰大人。”照云又分析道。
原隰没有再说话。因为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最重要的,就是尽快杀了绯厌。但他现在迟迟不动手,就是担心朝生的安危。他们现在必须要留在凡间,把属于顾蓝和华朝的人生重演,在这个过程中,他已经成为顾蓝,便应该做一个凡人,用凡人的办法解决问题,而不是用法术。
这样方能不打乱整个劫数——朝生现在,实在经不起任何变数了。
……
地下密室里弥漫着鲜血的腥味,整个空间都无比阴森恐怖。
这里怨气弥漫,正是原隰先前来过的地方。
绯厌站在血迹里,眼中带着痛恨和呆滞。
“怎么样?还没考虑好吗?”
这是祝余的声音。
“原本是不需要考虑的,”绯厌说,“现在他死了,所以也不需要考虑了。”
原本不需要考虑,是因为他根本不会去做。
如今不需要考虑,是因为他一定会去做。
祝余轻笑,“看来你已经下定决心了,我这一句也算是多问了。”
“不妨定个日子吧,就这么拖着也不好。”祝余说。
绯厌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怎么,这还要挑日子吗?挑个良辰吉日?”祝余讥诮道。
“就十月初三吧。那原本是我儿大婚的日子。如今定这个日子,很合适。”绯厌的声音中夹杂着颓靡和决绝这两者矛盾的语调。
“还有半个月,也不远了。”祝余说。
“顾蓝一定要死。”绯厌咬牙切齿道。
“你放心,只要破开封印,把它放出来,他们都得死。”祝余眼中也划过一丝恨意。
“那就好。”
一大早,季桑就站在原隰的府外等他。
原隰原本让人把她打发走,却没想到她整整等了一个上午。
原隰依旧不为所动,直到午饭之后,朝生要出去玩,发现了一直站在府外的季桑。
“她是谁?”朝生指着季桑问道。
季桑也在此时上前拦住两人。
“有些事情,我需要解释一下。”季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