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生说“不……原隰,从前我的确是因为觉得你和过往的祝余很像,可是后来我不这么想了,我说过很多次,你就是你,我……”
“罢了,这些话我并不想再听了。”原隰说,“我们相互放过彼此,也了结这一千多年的折磨。”
“原隰,你说爱便爱得死去活来,所放弃便这般狠心决绝,我在你眼里又算是什么?”朝生问他。
原隰分明是在笑,但眼中是可见的不舍和心酸,微红的眼角让人更觉得他此时无比脆弱,让人忍不住想要心疼。
他转过身去不再看朝生,“求求姐姐……放过我吧……”
朝生一听心中顿时是无以言喻的痛苦,从前调笑时他也叫她姐姐,如今这么叫她,却是诀别。
魔界感受到异动的魔君秦剑立马带人前来枢阳山。
原隰体内有秦剑当初为了压制旁人的魔气,又关注进去的另一道魔气,所以原隰堕仙成魔,秦剑第一时间便能感应得到。
原本区区两道魔气,原隰轻而易举就可以压制得住,而他如今成魔,不过是心中有魔。
“本君说过,本君的魔君之位一直给你留着,而且说话算话。如今看来,这时候是到了。”秦剑笑着对原隰说道。
“你这么欢迎我,不过是因为魔族出了事,需要个帮手罢了。”原隰沉声道。
就在几日前,魔族又发生内乱。一直籍籍无名的小辈巫溪居然揭竿而起霸占一方,自封为魔君。
巫溪原本是魔君祭白的属下,却没想到也是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狠角色,致使他一行动,就一下子导致魔族如今三足鼎立的局面。
“不管什么原因都好,我请你回去做魔君,这不是好事吗?千年前我就说过,来日方长,你和魔族的缘分才刚刚开始。”秦剑说。
“秦剑你住口!”朝生冷声道,“他哪里都不能去。”
“如今我的事,你管不着了。”原隰对朝生道。然后又对秦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跟你回魔族。”
秦剑嘚瑟地笑笑,比了一个手势,他带来的下属连忙跪地对原隰参拜:
“恭迎魔君!”
“原隰——”
朝生正要上前拉住原隰,却对上了他冰冷彻骨的目光,却是再也迈不开脚步。
“朝生,姐姐……放过我吧……”
那日之后,朝生再没有见过原隰。她想去魔族找他,却也心知他不会跟她回来。
原隰一走,便说明他卸去长明殿之主的位置。朝生和原隰都没有收徒,这长明殿之主的神职便又落到了朝生头上。
朝生不想理会殿中事务,便全权交给初霁和楚狂打理。
听闻原隰一去到魔界便带兵剿灭了巫溪的力量,而且平平了大大小小各种叛乱。而这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
于是原隰真正成为一方魔君,如今魔界是原隰、秦剑、祭白三分之势,秦剑原本想要让位给原隰,原隰却不肯接受。不是因为他淡泊一切,而是他的野心远不止于此。而如今,他把目标转向了祭白魔君。
秦剑野心极大,他要让位,实在不知其真心还是假意。倒不如自成一方魔君,不会受人牵制。
而在那短短一年之内,原隰这魔君的威名就传遍八荒六合,让天帝听
闻也不禁忌惮几分。若是魔族依旧像往常那样几分天下,那几个魔君便只顾得上内斗,自然不会想着找天界的麻烦。但是一旦魔族统一,就以他们的野心,必定是要颠覆天界,称霸六界。天帝担心这件事情的发生,于是便早已把原隰这个比任何一任或一个魔君都要强大且骇人的魔君视为劲敌,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如今原隰和秦剑联合向祭白宣战,两方战事吃紧,形势严峻,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祭白一直都是维护魔尊祈鸢的权威的,而那些反对祭白的都被称为乱成贼子。
但是朝生之前也有言在先,谁要当魔界之主各凭本事,她不会干涉。
而这一年楚狂都没怎么看到朝生的影子。
魔界那边每日打得昏天黑地,乱作一团。而天界也一直暗暗观望,闻风而动。魔界内部有此大战,导致妖界也人心惶惶,不得安宁。毕竟自古妖魔为伍,魔族的整体趋势也决定了妖族的动向。
所以最悠闲的大概就是长明殿了。作为不理世事的世外之所,待在这里的人每日该吃吃,该喝喝,生活没有受到半点影响,不过是多添了一些饭后茶余的谈资。
“君上这一年都不见人影,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了。”楚狂坐在石阶上叹道。
辛夷道:“原隰大人……他一千年都熬过来了,为什么这个时候……放手了?”
楚狂怔了一下,讥笑道:“老子怎么知道……深情这个东西,最是虚无缥缈,这世上,说都可以很深情,谁也可以很薄情,谁又知道呢?”
“那……君上也放下了吗?”辛夷又问。
“这老子就更不知道了,君上的心思……看似很难猜,其实很单纯的。她用最干净最澄澈的心去看这个世界,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她看到的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但是她对待这个世界却是只有好与不好之分。”楚狂说。
“所以……”
“所以她不想放下的,便不会放下。谁说都没用。就是原隰自己都做不了主。”杳默此时走来,接下了辛夷的话。
“你怎么知道?”楚狂问。
“因为我说得少,自然看得就多了。”杳默说。
楚狂:“……”
楚狂表示很服气。
“那君上现在究竟在哪里?”辛夷问。
“不知道。”
“不知道。”
楚狂和杳默异口同声。
……
朝生在冥界待了将近一年,但每日都把自己关在鬼帝府上的一间木屋子里,偶尔出去也不与人言,都是自顾自走路,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这回轮到舜华向郁垒发牢骚了。
“她和你说过什么吗?”舜华问郁垒。
而这个“她”自然说的是朝生。
郁垒摇头,“她和我能说些什么?”
舜华叹了口气,“问题是她也没和我说什么。”
“但是侍女告诉我,她这几日每日让厨房做点心,说是越甜越好。”郁垒说。
“点心?越甜越好?”舜华捕捉到了这两个关键词。
郁垒点头。
“
不对呀,她以前从来不吃甜点的,她不喜欢吃太甜太腻的东西……不,她很久以前就不碰吃食了……”舜华沉思着,越来越发现自己这个徒弟真是让人看不懂。
“据说……是和魔君原隰的事……”郁垒点到为止。
舜华叹了口气,“我倒是可以替她杀了那个混蛋。”
“她自己也能杀了,但定然是不愿意的。”
“所以这才是难办的地方。”舜华无奈道,“这些年轻人的事情就是麻烦,我一个老人家也不好瞎掺和。”
郁垒却笑着说:“姐姐别说笑了,姐姐一直很年轻,永远都不会老。”
舜华哭笑不得,无奈地走开。
自那日枢阳山和原隰分道扬镳之后,朝生便恍恍惚惚回到了长明殿,在交代了长明殿一切事宜之后,便离开了天虞山,去了冥界。
除了探望师傅舜华,也是给自己找个安静的地方。这一年左右的时间里,她便总觉得自己想吃甜的,特别特别甜的那种。
记得照云曾经告诉自己,吃甜食会让人很开心,忘记许多烦恼。但是如果对某种东西已经到了不可抑制的那种渴望的地步,这只能说明她在某种方面太匮乏了,怎么都觉得填补不满,无论如何都觉得不满足。
正如一个人如果喜欢吃甜食,那是极其正常的事情。但如果特别特别喜欢吃,已经像毒瘾那般戒都戒不掉,那就说明,他心里太苦了。
就像现在的朝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很想吃甜食,每次都要吃很多,却总觉得不够。
有一次,吃着吃着就哭了。她想起了原隰。
从前原隰做喜欢吃她做的甜食,或许是心里太苦了吧。
可是心里的苦那么多,不管吃多少甜的,都不管用。
直到有一次,她把自己吃吐了,并且决定以后再也不要吃。那种东西实在太腻了,吃的多了就会觉得恶心。
但是过了四天,她又叫厨房去做了。
这时候她才恍然发现,这或许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吧。也许有的东西,一旦沾染上瘾,就再也戒不掉了。
朝生无奈地想,她的确是太没出息了,连这么个人都放不下。
舜华主动来朝生,同时她还带来了一瓶忘情的药。
“这是千寒托人带来的,说是喝下去便会忘记情爱,一身轻松。”舜华说。
朝生却摇头,“我不喝。”
“怎么?舍不得忘掉那个人吗?”
朝生犹豫了,她久久没有说话。
“怎……怎么会舍不得……”朝生说这话时很没有底气。
“那就喝了,免得在这里人不人鬼不鬼的。”舜华说。
“即便人不人鬼不鬼,又干别人和事?”
朝生把舜华怼的哑口无言。
“这乖徒儿都学会顶嘴了……”舜华喃喃道。
“我何时乖过?”
“这倒也是,从你拜我为师之后,便也一直都有自己的主意,向来不爱听话。”舜华说。
“所以师傅不必管我。”朝生道。
“不管你?我要是不管你,你岂不是要待在这冥界发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