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皇上几次这样说,太后越是看,就越是觉得易慎和单日珠真的像。
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太后忽然有些不敢和他对视,别开眼,道:“即便是真的,这些年,九皇子不在天家长大,品行才识和别的皇子,都差了一截。”
“难道皇上想将他迎回宫中居住?”
“母后难道认为,就凭着品行和才识,就要任由皇家血脉流落在外?”皇上不急不缓,咳嗽了几声,道。
“何况您还没相处,怎么就知道他品行才识不行?”
“这件事,朕已经下了决心,将他安置在从前的梁家府邸,今后跟着太子太傅教学。”
“礼部已经着手去查黄道吉日,只等挑好日子,举行归家礼昭告天下。”
太后怔怔的看着皇上,良久,才自嘲的笑了一声:“皇帝已经做好了决定,为什么上哀家这儿来?”
“因为。”皇上嘴角挑了挑:“他不止是朕的儿子,也是您的孙子。”
太后看了眼易慎,欲言又止。
皇上朝忠仁招了招手:“太后这儿都是素菜,九皇子年轻,估摸着用不习惯,你将九皇子引出去用膳,之后带着他熟悉一下宫里的环境。”
“莫等下次进宫,还找不着路。”
忠仁明白太后和皇上有话要说,赶紧朝易慎福了福身:“九皇子,请随着老奴走吧。”
易慎行礼告退。
两人还没出正厅,就听到一身茶碗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忠仁讪笑一声,道:“太后年老,估摸着又打碎了东西。”
易慎笑了一声,转移话题:“年岁大了都这样,忠总管,咱们现在去哪儿?”
忠仁和易慎的身影,消失在康宁宫外。
过了料峭的寒冬,春日的气息,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悄袭来。
康宁宫内,几棵迎春花已经巧巧发芽,春意怏然,一片生机景象。
可屋子内,气压却低的像是还在数九寒天一样。
先前太后手中的那个茶碗,在地上一片一片的,似乎在诉说着主子的怒意。
佩环正蹲下捡着。
太后冷声道:“都出去。”
佩环手中的动作一顿,不敢耽搁,赶紧带着康宁宫伺候的宫人,全部离开。
屋子里陷入一片安静,太后的目光,像是冬日的冰碴子,瞧着皇上:“你想做什么?”
“母后这话是什么意思?”皇上咳嗽了好几声,才逐渐停下,眸中虽然没有冷意,却尽是嘲讽:“朕迎落在外边的皇子回宫而已。”
太后哪里忍得了皇上这个态度,手重重的落在桌上,说话却是欲言又止:“你明知道!明知道当年!”
“哀家心里清楚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觉得,哀家支持八皇子坐太子之位?”
“为了这你竟然费尽心机,将那个小贱种都带了回来。”
“母后慎言。”相比之下,皇上倒是漫不经心:“他姓的是百里,是朕的儿子,叫小贱种,岂不是内涵着您的身份,都跟着跌价?”
太后被一句话给堵住,气的面前起伏不定:“好,哀家知道你的态度了,但你别忘了他母妃是怎么死的!”
“你以为他知道以后,还会做一个忠心耿耿的儿子?”
“为什么不会?”皇上说到这,声音才冷下来:“当年要害死她们母子的,又不是朕。”
“你的意思,是指责哀家?”太后彻底黑了脸:“百里严,你别忘了,哀家也是为了整个南和国!”
“是啊。”皇上冷笑了一声:“为了南和国,就将你们郑家的女儿塞给朕做皇后,也不管朕是爱还是不爱。”
“这些年,朕的一举一动,莫不是在您的掌握之中,还有当年单日珠的死,难道仅仅是因为朕的一句承诺?”
“就不会是因为,太后担心皇后郑氏失宠,担心百里昊做不成太子?”
“混账!”太后气的站起来,一只手指着皇上的脸,道:“皇后郑氏是哀家的母家侄女不错,可她品行极好,贤良淑德。”
“连先帝在世时,都曾夸奖其德行堪称良配,她要是做得不好,你废了她,哀家都毫无怨言!”
“如今带回九皇子,说这些诛心的话,到底算什么回事?当年和百里明的争夺,要是没有郑家全力支持,有你现在的皇位坐?”
“母后。”皇上冷笑着,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来无不充斥着嘲讽:“朕在位二十年,国泰民安,百姓安居,除了和伊国的战事之外。”
“可若没有当时您的自作聪明,逼着易连觉对单日珠动手,害死单日珠,南和国和伊国的关系怎么会再度恶化?”
“你,你!”太后气的头晕,单手撑着头,缓缓坐回椅子上:“你好的很,哀家就知道,这么多年,你还是介意这件事。”
“可那单日珠和百里明!”
“够了。”皇上听到这两个字,猛然起身,打断太后的话:“九皇子回归皇家,势在必行,儿臣只是来告知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莫要被此事扰乱了心。”
“我们是母子,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十几年都不在你身边的人,闹成现在这模样?”太后一下子像苍老了很多,苦痛的道。
皇上顿了顿,语气稍微好了一点:“本来,朕是能和您好好说的,只是太后娘娘的态度,似乎不愿意,那便算了,多说无益。”
皇上说完,重重的咳嗽起来。
捂住嘴的白帕子拿下,尽是星星点点的嫣红。
太后顿了顿,犹豫着道:“你的身子……不是最近好转了吗?”
“呵,强弩之末。”皇上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恭敬的行礼:“儿臣还要去吃药,先告退。”
太后单手撑着头,眼睁睁瞧着皇上的身影,初见消失在门口。
大门打开,那光寸寸将皇上吞没,太后心里一酸,近乎落下泪来。
佩环急急的进门,低声道:“太后娘娘,您和皇上……许久都没红过脸,今儿是怎么了?”
“唉。”太后重重的叹了一声,哑着嗓子道:“一边是哀家的亲儿子,一边是哀家的母族。”
“为人母,哀家不得不支持儿子一切决定,有人觊觎,哪怕是郑家都不行,可为人子,哀家不得不想法子保住郑家满门荣耀。”
“如今郑家不是太祖皇帝在世时候那般鼎盛,从父亲开始,郑家逐渐衰落,到这一辈,竟然连个二品官爵都没人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