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窗户还不是玻璃的,而是用宣纸裱上去的,门还是双开的带着镂空格子的老门!王哲起身去推门,不过门却从外面朝着里面打开了!
外面院子中央一个白炽灯挂的很高,照的整个院子通亮!
王哲看到了门外的景色,院子里面是葵花杆扎的篱笆,围着一块菜园子,地看起来刚翻新不久!菜园子旁边一个磨盘,上面堆放这成捆的玉米芯!
“怎么是你?!”推门进来的是一个头上裹着一块白手巾的男人,男人看到王哲显然有些意外!
王哲眯眼打量着这个男人,男子朝天鼻,长脸,双耳下垂,双目浑浊泛黄,人没说话,那呼吸里面就带着一股刺鼻的水烟味道!
转头看看这个老会议室的顶部,拱形的!窑洞?然后目光再次停在这个男人的身上,说道,
“我们好像见过!”
男人看着王哲许久,才复杂的说道,”好像?哼!你不觉得应该很熟?!”
王哲本想说一句,熟悉个毛线,计曲县村里这种房子有的是!绥原就属于西北,村里这种窑洞很多,只是现在能保留使用宣纸而不使用玻璃做门窗的很少!熟悉是熟悉,可是怎么个熟悉法?自己村里也没有什么亲戚,安淑君家她长这么大就没去过!
身上摸摸手机还在,看看信号格也是满的!王哲有些懵了,不是重生游戏?
男人身上指指说道,”里面坐吧!”
王哲退了回去,这域界不能说什么情况也见过吧,但是这一次正常的感觉自己是异地重生了!王哲坐回到那木凳子上,凳子发出咯吱声,这凳子的楔子应该掉了,晃动的厉害!
男人坐下,然后从后腰取出一根羊腿旱烟,然后拿着打火机点燃一根黑色的香,然后从一个轮胎做的的袋子里面捏出烟丝摆弄起来!王哲问道,
“这里是哪里?”
王哲为什么这么问,如果是西北他这么多年绥原跑,这说话口音能辨别大概来自西北哪些地区,但是这个男人说的是普通话,而且字正腔圆,又不像是农村的!
“扁靼县石旮子村,跟你老家计曲隔的条黄河!”男子吸了两口旱烟,然后说道.
王哲问道,”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
这男人嘴里冒着烟,说道,”不是!我刚打电话,三娃没接,你先等等咱们再说你咋来的!”
王哲有些恼火了,这不是重生游戏?也不是域世界,这是闹什么?没事传送自己玩呢?可是这老男人见面就说自己应该认识他,可是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这男人的?
这老男人说话跟挤牙膏一样,你问一句说一句,每次开口都会让人有新问题冒出来,王哲不问了,也不看他表演抽旱烟了,起身推开了这个门!外面一个圆脸女人提着一个绿色的热水壶朝着这边走来,看到王哲说道,
“小鬼啊,很多年没见了,这一下子张这么高,你结婚了没?”
王哲一脑门的黑线,这又是一个熟人,是朦胧的熟悉,可是怎么都想不起这老两口是谁!里面男人喊道,
“先把茶泡上,让他到外面转转!”
王哲看着这个圆脸女人是礼貌的笑,可是这女人却收起了笑容,有些严肃的在王哲身上打量之后,看着王哲说道,”老三不会是对你动了什么手脚吧?”
王哲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提到老三,那男人说是什么三娃子,这两人真的认识自己?!
女人想拍拍王哲的肩膀,但是手里一边抱着一堆碗,一边拎着热水壶,迟疑一下说道,
“到外面转转,如果没啥印象,一会回来婶子跟你说说!”
王哲出了院子,院门外一条土路,紧挨着门洞就是一个羊圈,里面只有两只羊,王哲看着这简易的羊圈觉得这里应该是一个狗窝,里面该有一条卷尾巴的黄色土狗!
之后借着那院子里面大瓦数的白炽灯,目光又落在这门口小路的前面,前面是一个打谷场,但是王哲只是看了一眼,就想到这打谷场下面是两间窑洞!院子里面应该有一棵桑树!
王哲晃晃脑袋,自己好像梦里来过这里,之后走到打谷场,回头再看这个院子,院子旁边还有一副小院,只是那个小院是斜顶的瓦房!瓦房已经塌了大半,院子里黄色的枯草长了有一米高,一棵水桶粗的枣树长得歪歪扭扭的!
王哲突然脑海里面蹦出了一个人名,”孙三钱!”
那个院子是孙三钱家的院子!接着王哲就想起了一件事,王安元和孙三钱怎么认识的!就是因为王哲跟着王安元收酒瓶,自己进去孙三钱家里偷枣,后来被孙三钱抓住,并且要讹诈王安元十块钱!两人在这院子外面打了起来,可是孙三钱没打过王安元!
后来孙三钱认输,拉着王安元进了自己的房子,晚上王安元就把王哲留在了这个村子,带着孙三钱去了县城!而那个老男人是孙三钱的哥哥孙保保!而那个女人叫尹紫兰!
接着王哲走到打谷场的位置,盯着下方的桑树,脑子里面一下子出现一堆关于这个孙三钱老家的事,心情一下子变得很乱,而且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精神病!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因为受虐心理扭曲了!
这个村子是王哲计曲真正的家,可是王哲却忘得一干二净!他就算回计曲接哪个人去绥原享受生活,也绝对不是接安淑君去!而是身后那个院子里面的两个人!
王哲王安元扔下他在这里住了一星期之后,他就认住了计曲和这石旮子之间的路,六岁就能一个人,爬黄河上面的索道徒步来这个扁鞑村,来这孙保保家着!每次都是王安元过来把他接回去,而且孙三钱的房子王哲住了整整十年!而孙三钱离开这里从来没有回来过!
这一切都是安淑君,因为他只要犯错就会跑这里,或者假期他都会躲到这里来,后来成了习惯,假期来了就是帮着这老两口种地收庄稼!熟悉的再不能熟悉的两个人!
王哲呆呆的站在打谷场上,脑子里面安淑君的模样越来越清晰,他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如一根木桩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里面那个圆脸的女人放下了茶碗,就跟着跑了出来,站在了门口!
王哲转身看向了女人,轻声喊了一句,”紫兰婶子!”
女人笑着走过去,一把抱住了王哲,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婶子以为你外面出什么事了!”
而在安远县,孙三钱的车停在安远国际外面,大马路中央,一瘸一拐朝着安远国际大楼跟兔子一样蹦跳着,一步三回头的朝着安远国际大楼里面冲进去,手机一直在响,可是孙三钱根本没有时间看!院子里面的保安想过去帮孙三钱,可是孙三钱大吼着,
“别靠近老子!都让开!”
而保安被骂的愣在门房处,却没有注意到,孙三钱地上的影子上面,好像有一只手搭在孙三钱的肩膀上!
在王哲消失没有多久,安淑君接到阴妍姿的电话,问什么时候去搅拌站接她,事情已经办妥了!安淑君问问工人有没见王哲,可是没有人知道!
安淑君经过安远国际的事,对王哲经常失踪不再放在心上,也不用给阴玲姝打电话,因为王哲肯定有事情要做!
取了车钥匙出门,朝着搅拌站开去,车在进入搅拌站的村口时候,突然感觉脑子有些眩晕!踩下刹车,问住心神之后,超前看的时候,看到了这个村子村口一根电缆耷拉着!突然就想起了计曲和扁鞑之间的黄河上的大桥!接着就想起了王哲那廋小的身体背着一个大书包在那晃荡的锁链上哭着朝着河对岸爬!而自己因为不敢上去,所以站在铁索计曲这边朝着王哲咆哮!
安淑君突然坐着的身体猛然朝后一仰,靠在椅背上!一根手指好像在刚才瞬间朝着自己额头点了过来!
接着安淑君想起了王哲在计曲贸易公司破产之后,孙三钱在王安元的房间门口冲着自己脑门的那一指头!记忆跟开闸的洪水一样,把尘封的关于孙三钱的记忆打开了!扁鞑石旮子村!
安淑君在自己的回忆里看到了一个更可怕的自己!她知道自己后悔生了王哲,而且因为白二赖原因,更是对王哲恨铁不成钢,她在那次朦胧的半梦半醒中,也看到了王哲被自己打出了失忆的病症!
可是没有一个连贯而清晰的记忆记录下她和王哲究竟发生过多少事!她想翻过这一页,也仿佛现在的生活已经翻过那些不愉快!可是今晚突然之间从一条电缆想起了太多!
而且这些事情让她自己都感觉到恐慌和害怕,这不是母子之间的恨铁不成钢,而是一个毫无人性的母亲在虐杀自己的儿子!
安淑君这一次哭不出来,也不知道该不该哭,又哭给谁看?以前她哭过闹过都是给王安元看,现在她哭只是自责自己对王哲的错,而突然打开的记忆洪流里面,她看到了自己把王哲带到了孙三钱和王安元商贸公司的那个库房里面,看着孙三钱把一副卷轴扔了进去!也看到王哲跟失忆了一样背负起了王安元的一堆债务!
王哲这一辈子不能原谅的不是王安元,而是这个如魔鬼一般的自己!
一辆送料回来的罐车按着喇叭,安淑君这才回神,之后把车开到了搅拌站,而阴妍姿已经站在门口等着她了!
车是阴妍姿开回去,安淑君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凌晨三点多,安淑君跟阴妍姿要了孙三钱的电话,然后打了过去!
“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对王哲做了什么?”安淑君听到对面有人接起了电话,而且很快!
那边传来孙三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或者是应该没睡醒,孙三钱只是迟疑一下,之后就淡淡说道,
“我做了一件好事啊?没有我,你觉得王哲能活到现在?还是你觉得你跟他能现在母慈子孝?!你该谢谢我!”
安淑君确实没有疯,也没有怒火,也没有眼泪,声音很是平静的问道,
“他是不是也想起了石旮子村!”
孙三钱说道,”是!不过你也不用多想,我好人做到底,你不是一直觉得他多余吗?你们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见了,他的一切都归你了!”
安淑君问道,”为什么?你对他做了什么?”
孙三钱说道,”我可什么都没有做!你可别把这半年多的培养的一点人性光辉都照射在我身上!我可承受不起!好了,我还有电话等着接!”
之后电话挂断了!
安淑君拿着手机盯着屏幕呆呆的坐着一动不动!
阴妍姿站在安淑君旁边听到孙三钱说的每一句话,想问什么,可是看安淑君的样子明显不会有心思跟她谈!
村里的广播在大晚上响起,”全体村民注意了,全体村民注意了,现在到村委会开会,现在到村委会开会!”
广播响起,尹紫兰这才松开了王哲,说道,”小鬼,先别难过了,现在离午夜还有一个小时,多的我也没法和你说,你被孙三钱给坑了!这石旮子是有进无出的一个监狱,你进来可能出不去了!”
王哲问道,”监狱?怎么可能?”
尹姿兰说道,”说起来很复杂,你先去孙三钱的房子!路上千万别开口!”
说完伸手拉着王哲就朝着屋子走,而王哲在这瞬间,感觉自己走出来没有两百米的院子,一下子找不到了,这不是幻觉,而是真的,这村子并不是他印象里面的一个山沟,而是一个地势低洼的一个小平原,本来应该坐落在山对面的房子,全都到了平地上!这打谷场突然出现在了桑树的旁边,王哲连路都不认识了!
两人跑动时候,看到了巷子里细碎的脚步声也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还能听到隐约的说话声,但是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