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娘子都快哭了。
往年的文会都举办在花魁大赛的后边。
可是今年确实举办在花魁大赛之前,而且地址还选在莺歌苑。这其中恐怕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暮烟姑娘的原因。崔二公子为了讨暮烟姑娘的欢心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虽说这暮烟姑娘一直不假辞色,可扈娘子却是乐见其成的。谁也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摇钱树就这么被人家连根拔起。
然后扛回家当做笼中雀。
不过,扈娘子也是知道的。这都快两年了,就是再有耐心的人恐怕这耐心也即将被耗尽了。暮烟被人家收入房中是迟早的事儿,暮烟无法阻止,扈娘子同样不能。这鼎鼎大名的莺歌苑在崔家这种庞然大物的眼中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即便是自己的靠山也不行,人家动动小拇指就能把自己加上这座小楼撵的粉碎。
这年景不好,青楼的生意也不好做。尤其是像莺歌苑这样的大青楼,出了暮烟这样的姑娘。其余的都可以化做庸脂俗粉的行列了。后继无人是莺歌苑目前最大的尴尬。更别提这近日日渐崛起的红袖招,这种来自外部的威胁了。
这么下去的话,今年的花魁大赛过后。莺歌苑四大青楼的位置怕是就要拱手让贤了。
所以,今天这样的场合对于扈娘子来说,可谓是雪中送炭。
本想着接着“弄潮诗社”的名头,能够让这莺歌苑更上一层楼。可谁知,被这么一个可恶的琴师搅和的一地鸡毛。这些文人才子也是,平时一个个人五人六的,关键时刻毛用都不顶。眼看这惊心筹划的文会就要变成这么一场户头蛇尾的闹剧了。
扈娘子也就顾不得其他了。
“蹬蹬蹬!”
扈娘子快步跑上楼去,用手费力的扒拉开这些团在一起看戏的骚蹄子。一把推开暮烟的房门。
小屋子不大,内外两室,中间用一张木质的屏风隔成两个房间。屋内的陈设也是简单,只有一张琴设,一张团桌,几把胡凳。团桌上的除了一炉熏香,就是笔墨纸砚。这样的房间不像是一个青楼花魁的闺阁。反而像是一个贫寒士子的书房。整间房子都是以素色为主,除了床上的珠帘,好像连一丝烟火气都没有。
一个身着素衣的姑娘背对着门口,正在用手摩挲着胸前的古琴。一身素衣配这房子的陈设装饰,让这个背影纤瘦黑发如瀑的姑娘显得出尘不已。
“暮烟啊,我的儿哟。这怎么还不换装啊?小桃这妮子死到哪儿去了?这都什么时辰了,都是些挨千刀的懒货。“
由不得扈娘子不着急,这楼下的场面已经很难看了。
一干士子全军覆没,这明天要是传出去,怕是这莺歌苑就要被传成这长安城的大笑话了。到时候,那些文人士子谁还会来照顾自家的生意。没有了这些风流才子的吹捧,莺歌苑势必要变成这长安城的二流青楼。
好在,这最重要的一项还没开始,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
诗词歌赋才是考验一个才子是不是够风流的基础。
崔家的麒麟子最是擅长此道。人如冠玉,才情无双。加上这家世显赫,在士林和民间颇有影响力。如果他能为此作诗一首,那莺歌苑依旧是莺歌苑。文人士子依旧会想现在这样趋之若鹜,最起码在下一届花魁大赛之前没人能撼动它的地位。而崔玉佛轻易确是不做诗的,自己这样的身份也不可能去要求人家做什么。文人就是这样,老子高兴作诗一首给这风尘所在,那是少年风流。可你要是强求老子,那就是有辱斯文了。
而崔玉佛,就是这里身份最尊贵的文人。但论血统,身份。欧阳询也是不及的。因此必须请这崔家的公子无论如何要留下墨宝,而这里能请的动崔玉佛的怕是只有这暮烟姑娘了。
“这不是刚过了一个时辰吗?就到了诗词一项了?”
暮烟放下手里的锦帕,轻撩素袖,露出一段洁白如凝脂的皓腕。一双玉手,珠圆玉润如削白葱根没有丝毫的瑕疵,浑然天成。用这双玉手给扈娘子倒了一杯白水,随即柔柔弱弱的说道。
”你别提了,这好好的一场文会还没开始呢。就让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琴师给搅和的一塌糊涂。然后其余的棋书画也是,被欧阳家的老头子和工部尚书的弟弟驳了个一干二净。几个回合下来,是连个敢写字作画的都没有了。要是再这么下去,莺歌苑的牌子就要砸在妈妈的手里了。暮烟,你可要帮帮妈妈呀,这莺歌苑还有这么多姑娘,以色娱人已经是泡在泪水里过活了。可不敢再苦!“
扈娘子有些面容愁苦的说道,然后用希冀的目光看着面前的这个玉人。
“暮烟这就下去,妈妈还请放宽心。“
暮烟起身正色说道。
”哎,你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让这些才子们好好的做一些能看的诗。妈妈相信你!“
扈娘子总是知道如何说动暮烟,这样的情形也不是第一次了。可是每次都像第一次这么好用。得到保证的扈娘子顿时雨过天晴,扯着嗓子吆喝候在外边的丫鬟给暮烟上妆更衣。安排妥当之后,扭着已经有些发福的腰肢。昂首挺胸的朝楼下走去。
”你说,这文会被搞成这个烂摊子。还办的下去吗?“
何建低声问着杜九章,好像只是随便问问。只是这话里行间里怎么听都有一股子幸灾乐祸的味道。容不得他不高兴,平时眼高于顶的上三学学生,在老祭酒那儿可是颜面全无。除了算学的杜九章,其余的都是得了个”好“字的评语。要知道,这老祭酒当年说的最多的就是一个”好“字。对新科状元说过,对翰林院的学士说过,也对国子监的门房,沿街乞讨的叫花子,之前用以代步的老毛驴。总而言之,说的是好,但至于是不是真的好。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