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猫捉老鼠
顾远山和纪闫鑫隐形的较量,都沉浸在酒中,一滴滴醇香的甘露,都犹如刀光剑影之下的血滴,每喝进一滴,都仿佛吸入了对方的精髓,瞬间酣畅淋漓。
两人浅笑盈盈,时不时四目相对,无形中又来一场无影无形的较量。
纪闫鑫撮了一口酒,叹道:“好酒!入口醇香,回味无穷!”
“好酒配英雄,老兄这样令人敬佩的英雄,当配此等好酒!”顾远山笑得略微牵强,纪闫鑫爽朗一笑:“顾书记此言差矣,此等好酒自是您这等身份尊贵的人才当配,我不过是沾光而已!”
“哈哈哈——咱哥儿俩,竟然也开始相互吹捧了!时间犹如白驹过隙,一晃就过去了二十几年,想想咱们小的时候,还真是有点儿意思!”顾远山提及年少时的事情,连他自己也不知出于何用意。
“呵,顾书记恐怕都忘记了燕雀村是个啥模样了吧?细算来,有多长时间没回去了?”纪闫鑫可是知道的,顾远山上大学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穷山僻壤的燕雀村,兴许,他压根儿就不承认,自个儿的根在那里。
“家中无人,自是不愿意回去触景伤情,马栓儿哥应该更晓得我的一番苦闷!”顾远山忽然改用老称呼,纪闫鑫还真有些恍恍惚惚,仿若隔世。
“想不到,顾书记也是个念旧的人!我倒是家中有人,可我是个罪人,没脸回去,也不知道老爹老娘可好——情况不同,结局却是雷同!”纪闫鑫顺着顾远山的话说,他要叙旧那就叙旧,他要饮酒那就饮酒;他要谈生意,那他也自是配合。
话虽这么说,纪闫鑫却对燕雀村、对他爹、娘的状况了如指掌,他不能亲自回去探望他们,每年都会派人前往打探消息。
如今,燕雀村焕然一新,矮趴趴的土墙房子在街道两旁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砖瓦平房,或是二层小洋楼。每逢赶集,街道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热闹非凡。
燕雀村是纪闫鑫留念和向往的地方,可惜,他再也回不去了。
“马栓儿哥,你说说,这人那,活在世上,争来斗去,究竟是为个啥?”顾远山不知是酒喝多了点儿,还是故意为之,居然开始感慨。
纪闫鑫轻笑一声,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顾远山:“顾书记,您是有文化的人,这种问题,想必,您比我更清楚!要是非让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我只能说,自个儿觉得为啥,那就是为啥!”
“哥哥就是哥哥,说话总这么滴水不漏!”顾远山举起酒杯,直视纪闫鑫:“干杯!”
纪闫鑫端起酒杯轻轻一扬,‘砰’一声脆响:“干杯!”
……
夏津钟奉命准备柱子和小翠的婚事,命人在别墅内张灯结彩,何家大院操办婚事,他是亲眼目睹的,此次,他要让大哥娶儿媳妇,风风光光,排场不亚于何家。
柱子看到院子里、别墅内披红挂绿,感觉异常新奇,跑来跑去很是兴奋,时不时逮着人问:“你们这是要干啥?”
“少爷,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大伙儿忙前忙后,不都是为了给你娶媳妇嘛!”听了伙计们的话,柱子挠着脑袋,不明所以,自言自语的说:“娶媳妇——娶媳妇是干什么?”
柱子的话引得大伙儿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少爷,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最近,柱子头痛的毛病又犯了,脑子里时不时跳出几张人脸,模模糊糊,是男是女,总也看不清楚,每当他努力的想要看清那些脸时,脑袋就会嗡嗡作响,膨胀得像要炸了一般,痛得无法忍受。
一日下来,最初的新奇感荡然无存,柱子不再对每日忙碌穿梭的人群感兴趣,时常独自坐在鱼池边,怔怔的望着水面发呆;偶尔,他会撒一把鱼食,看着鱼儿们争抢夺食,柱子的眼前莫名的掠过刀光剑影。
依稀间,似乎还能听到咣当咣当,兵刃撞击的声音。柱子恍惚间觉得,兵刃相见的场景,他似乎经历过,努力的去回想,脑袋又开始疼痛,头痛欲裂的感受不可忍受,他不得不终止了思索。
之后,柱子逮着空,就拦住夏津钟,让他给他讲述父亲纪闫鑫的事,以及关于他的过去。
对于柱子的追问,夏津钟自是乐此不彼的给他讲述,尤其是,关于大伙儿被困绝谷,难以脱困;以及大哥纪闫鑫为了救他,不假思索的跳进洪水里,两人在深山老林中穿行数年的种种经历,他讲得绘声绘色,非常详细。
柱子的脑子里,形成了父亲纪闫鑫高大威猛的形象,心中暗自庆幸,有这样一位令他骄傲的父亲;更加促使他想要去深入挖掘。
故事很长,岂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讲完的,夏津钟讲得兴致勃勃,却时不时被琐碎的事情打断;柱子听得意犹未尽,心里总是惦记着,在他的心中,对陌生的父亲有了一个初步的雏形,他觉得,父亲纪闫鑫是一个英雄,他希望自己也能够成为他那样的人。
兴致决定了一切,柱子不管夏津钟忙还是闲,只要瞅见他,就会不分青红皂白的缠着他,让他继续未讲完的故事。
起初,夏津钟还为柱子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拗感动,心想着,这是拉近大哥和柱子之间父子关系的最好方式、最佳途经;时日一长,夏津钟渐渐感觉力不从心,每日被这么缠着,啥事儿都干不了,不等于眼睁睁等着大哥回来挨骂?
由此一来,夏津钟开始惧怕柱子,总是躲着他,再好的故事,也得放在他的婚宴之后才继续往下讲,不然,把事儿办砸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大哥一回来,没法交差。
夏津钟和柱子之间,形成了猫捉老鼠的局面,一个拼命躲,一个穷追不舍;让旁人看了,只觉得他们叔侄俩很有意思,像是在玩儿捉迷藏的游戏。
……
小翠每日兴高采烈,在院子里、屋里穿梭,时不时指手画脚,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派头。对她来说,能够嫁入豪门,做阔太太,以往想都不敢想,可现在,她不光敢想,而且即将美梦成真。
如今,小翠觉得自己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看好柱子,不让他与除她之外的女人接触;不让他与能够刺激他记忆复苏的所有人和事接触。
小翠心想:只要,安安稳稳的拜堂成亲、入洞房,生米煮成熟饭,即便是那时候,柱子恢复了记忆,那又如何?什么都不可能改变!我,已经是他明媒正娶的女人,除了我,他不可能再属于任何人!
曾经听闻柱子嘴里喊出来的‘小暖’的名字,成为小翠心中的一根刺,她对此人心生戒备和怨恨,她很想亲自见见,这个令柱子牵肠挂肚,撞坏了脑袋,记不得亲爹亲娘,却始终忘不掉的小暖。
小翠时不时会想起‘小暖’这个名字,每每想起来,就如鲠在喉,她的心中不由得犯怵:小暖究竟长啥样?难道是七仙女下凡,能够勾人魂魄?
对于柱子不懂男欢女爱之事,小翠并不介意,在她看来,这样的男人才可靠,心无旁骛,只会一门心思对一个人好。小翠很自信,不管他是柱子,还是大江,都不可能改变他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是她,想来,这是无可取代的。
小翠认为,柱子心中的那个女人,非她莫属,他的新娘,也非她莫属;那么,这幢大宅院的女主人,舍她其谁?
进进出出,被人毕恭毕敬一口一个‘小姐’的称呼,小翠有些飘飘然,她第一次明白,金钱、地位,原来是如此重要。
以往,跟爷爷一起生活在渔船上,穿过渔村,所有人都随性的喊她‘小翠’,这就是她的名儿。
小翠从来不知道自个儿姓啥,更不知道爹妈是谁,是生是死,人在哪里,爷爷不肯说,村里人也是闭口不谈,似乎那是大忌,说出来会招来横祸。
如今,小翠不再想要知道爹妈是谁,因为,她觉得自己找到了好的归宿,在今后的生活中,在她的世界里,只需要有柱子就够了,唯有他,才能给她最想要的幸福;只有他,才能给她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
在别墅里住了十多天,小翠深深的体会到,有钱人的日子,真是穷苦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有钱的人,生来就是高高在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穷苦人,即便是双手磨烂了,也不一定能够吃饱穿暖,更别说吃好的穿好的。
……
这天,别墅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小翠挽着柱子的胳臂走进客厅的时候,整个人惊呆了,客厅沙发上端坐的,竟然是何家大小姐何芳菲。
小翠不明白,何家大小姐为何会不请自来,何家和纪家,又有何渊源?小翠只觉得,这个挺着大肚皮的何家大小姐,简直是不要脸,到了别人家,居然还跟在自个儿家一样,没规没距,见了主人也不起身打招呼,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柱子站在原地,不肯再往前走,怔怔的望着何芳菲,无论小翠怎么拉他,他都像是脚下生了钉子一般,一动不动。许久之后,柱子抬起手,挠着头,喃喃的喊道:“小暖——小暖——”
何芳菲和小翠都大吃一惊,不知道柱子是真的在喊人,还是喃喃自语,小翠面色阴冷,狠狠的揪了柱子一把,低声喝道:“柱子,你在喊谁?”
“没——没喊谁——”柱子仿若刚从梦中醒来,揉了揉被小翠揪痛了的手臂,收回了目光,望着小翠:“我见过她?她来干什么?”
小翠一头雾水,但是,心中略微踏实了一些:“你当然见过她,她就是那个害你开翻了三轮车的何家大小姐!”
小翠说话的时候,不失时机的狠狠的睖了何芳菲一眼,何芳菲似笑非笑,心中却在想:柱子,你都傻成这样了,还忘不了曾经的小暖,我是不是该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