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在我这里的事情吗？米凯菈。”

这会儿夜燕明明是要说和那个窃取希尔怀表的小毛贼相关的事情的，却不知为何将话题转移到了米凯菈身上。

被夜燕这么一问，米凯菈也感到有些诧异，不过她还是老实回答说：“我当然记得清清楚楚，包括你将我的所作所为告知给我妈妈，然后让我回家之后被痛打一顿的事情。所有的这些，我都记得清楚。”

“我说的不是告状的事情啦……哎呀，都这么多年的过去了，你还在记恨我这个老婆子吗？”说这句话的时候夜燕的语调变得有些平缓，似乎是米凯菈的话戳中了她的软肋。

“老婆子你误会了，我并没有在记恨你。”言语间米凯菈已经走到了夜燕的对面，她看着这个名叫夜燕的老太婆，然后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我是在感谢你呀。要不是你阻止我走上那条路，我现在也不会以神庙女官的身份站在你面前了。你也好，露西大人也好，都是改变了我人生的人。”

“别介，你这个鞠躬我可受不起呀。”夜燕以嫌弃的声音回答，然后又原地转了个身子不让米凯菈看到她的表情，停顿了许久之后，她背对着米凯菈回答道，“其实我向你妈妈告状纯粹是因为你的偷窃技术太差，弄来的东西都是不三不四的，我根本就卖不出去。如果再让你胡作非为下去，我们店的招牌可就保不住了。”

“算了……就当作是这样吧。”夜燕这样说完之后，米凯菈面对着夜燕的背影就这样回答了。她知道夜燕不可能接受她的感谢，否则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有可能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了，所以她揭开这一页，继续追问道，“老婆子你刚才说，想让我回忆的不是告状的事情，那又是什么呢？你想让我想起什么事情？”

“当然是在那之前更早的事情啦。”米凯菈不再谈论刚才的事情，让夜燕轻松了不少，她整理好情绪转过身，指着账本对米凯菈说道，“你还记的小时候来我这里做生意的规矩吗？”

“当然记得，‘拿着宝贝换粮食，不洁的东西不接收，其它的一概不问。’对吧？”米凯菈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将小时候在夜燕这里交易的规矩给说了出来。其实让她印象最深是“不洁的东西不接收”这句话，也正是因为这句话，米凯菈才能把这里原先交易的规矩记得这么清楚。

所谓的“不洁”，并不是指肮脏，而是指沾染过人的血或者有人因此丧命的东西。夜燕虽然是个黑市里做二手生意倒买倒卖的商人，但她却一直有自己的原则，至少她定下这个规矩，贫民窟的孩子们就不会为了偷窃去伤害别人。

听完了米凯菈所说的话之后，夜燕点了点头道：“没错，就如米凯菈你说的那样，这是我过去一直以来的规矩，那时候我从不问孩子带来的东西的出处，由于腿脚利索行动方便，我也可以凭着自己调查清楚他们带来的东西到底干不干净。可是最近一百年就不一样了，如你所见，由于逐渐老去，我的行动能力受到了一定限制，已经不能单凭自己的力量就摸清商品的出处，孩子们的活动范围了。于是我便增加了一项服务……不，应该说一种交易方式吧。那就是‘用故事来换取粮食’。”

“故事换粮食？老婆子你可以再解释一下吗？我有点听不明白呢。”米凯菈显然没有能够理解夜燕所说的意思。

“呵呵，这就啥听不明白的呢？”夜燕把她扣在办公桌上的账本给拿了起来，然后在米凯菈的面前摊开来，“看到这本笔记里写的字了吗？这实际上就是每个孩子告诉我的故事。这些事情都是真实发生在他们周围的，包括人物、时间、地点……所有的一切，那些孩子告诉我的事情，都被记录在了这本笔记上。”

夜燕说完这番话，米凯菈便已经理解了一切，不过为了防止自己理解上的疏漏，她还是开口确认道：“那如此说来，现在的孩子们只要一个故事就可以来到你这里换取粮食咯？”

“也不尽然。”说着夜燕合上了笔记本，将两只胳膊抵在办公桌上撑着自己的脸，然后说道，“能从我这里换到粮食的故事必然我认为有价值的故事，你可以到我这里讲述，但是真实与否，能不能换取粮食，能换多少都由我来判断。”

“所以这一百年来，虽然老婆子你已经不出门了，但是依旧能够掌握贫民窟的一切对不对。”米凯菈越说是越佩服。这位从自己小时候起就统治这片区域的神秘老人，总是能在某些地方做出出乎自己预料的事情。

“当然，虽然我无法大范围走动，但是我的眼睛却遍布在整个灵族首都……而且偶尔还会有从其他地方传过来的故事。比如昨天我就收到了一则消息，大公社发生了前所未有的爆炸，死了非常多的人。但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这个消息目前已经被官方封锁了。”说完这句话，夜燕就将眼神死死地锁定在神庙的女官米凯菈身上，她的眼神既锐利又坚定，显然是想通过米凯菈的反应，来确认这件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米凯菈和夜燕相交多年，早就知道这位老婆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只是在听到“大公社”三个字之后就立刻反应过来，以常年累月锻炼出来的心里素质保证自己的神态和动作不会将答案泄露给夜燕。另外米凯菈还努力装作惊讶的样子回答道：“有这种事情吗？我怎么不知道呀。老婆子看来你也有犯错的时候，不怕告诉你，我今天早上才刚去过大公社呢，那儿一切如常，哪像是发生过爆炸的样子呀。”

“嗯……”

听了米凯菈的陈述，夜燕发出了一阵类似于陷入沉思中的沉吟声。一开始米凯菈还以为她在犹豫自己所获得情报的正确性，可没想到片刻之后，夜燕却露出了奸猾的笑容说道：“这么多年没有来了，米凯菈你确实是成长了不少呀……单就心理素质来说，我觉得你已经是一个合格的机要部门人员了。露西手下有你这位干将，她的工作应该会轻松不少吧。”

“……老婆子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呢？”米凯菈装作莫名其妙地样子皱起了眉头。然后过了一会儿她又换上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哦，我明白了，你该不会以为我刚才是在撒谎吧？”

米凯菈这两个表情之间的切换是一气呵成，丝毫没有说谎话时那种强行伪装出来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