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走出参谋总部二里地,梅塞德方才缓过劲来。回过神来时,他发现自己全身都在颤抖,按道理来说在这残夏时节,就算穿着被汗湿的衣服吹着外头温和的林风,也顶多是感到凉爽而已,发抖这种事按照常理来想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回想起在参谋总部会客厅里发生的一切,忽然就有种宛如隔世的感觉。
梅塞德小时候听过一个传说,说有个农民带着斧头山上砍柴,因为天上突降暴雨而躲进了一个临时找到的山洞里,而谁曾想那山洞中居然有两个老头在下棋,农民自己也是棋友,所以一时间就在里面看下棋看得痴了。等到那两个老头下完棋,外头的雨也停了,这时农民才发觉自己带进来的斧头木头柄子不知为何已经烂了,只留下一个铁疙瘩。不明所以的他带着疑惑回到了村子里,却发现村子的样子和他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自己的家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慌乱之下农民找了个村民打听情况,这才发觉自己所处的时代已经是一千年以后了……
梅塞德之所以想起这个传说,是因为现在自己也有了那位农民的感觉——会客厅便是那农民躲雨时找到的山洞。
在这样的精神状态下,梅塞德是再也走不动了,因为他的内心告诉自己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将脚抬起来了。不过幸运的是,他作为外勤人员有自由上下班打卡的权利,所以就算偶尔偷懒一小会儿,也不会被算作是消极怠工。
梅塞德就近找到一棵大树,也不管地面上肮脏与否,就这样席地而坐靠着大树闭眼假寐起来。他明白如果不这样做,自己一定会崩溃的。
……
夕阳唤醒了只在夏夜叫唤的蛐蛐儿,它代替了上白班的知了,继续为所剩无几的夏天奏响小夜曲。而在听到蛐蛐儿的呼唤之后,梅塞德也结束了假寐睁开了眼——他休息了得有一个午后。
所谓的假寐,那就是没有真的睡下。实际上这并不算虚言,因为梅塞德闭上眼睛之后脑海中全是阿诗玛那一张毫无恶意又天真烂漫的脸,这几乎将他折磨的难以入眠。
半睡半醒之间,梅塞德觉得自己就好像被困在蜘蛛网上的无助挣扎的飞虫,越是卖力气扑腾,那蜘蛛网就缠得越紧。而那阿诗玛则在对面化作一只络新妇蜘蛛,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梅塞德先生,您这是怎么了?”在吃掉他之前,阿诗玛这样问道。
之后梅塞德就被这样惊醒了,确认周围没有异常之后,他才长舒一口气,再度闭上了眼。这种情形在这个午后重复了很多次。不过就算是如此,休息也依然还是休息,总比什么都没有强,梅塞德起身之后,也觉得精神状态好多了,身体上的疲劳减轻了不少。
“是时候了,该回去了。”他自言自语道,同时整理一下背包里的文件,然后脱下都是汗臭味的衬衫放进背包里,只穿工作用的外套。随后他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强提精神之后便朝位于森林外公社的情报机构总部走去。
情报机构为了方便把情报记录在首都大公社的情报图书馆内,特地把总部办公地点选在了首都大公社的旁边。那是一座由青砖和水泥搭建的独立庭院式建筑,里面按照中轴线区分,可以分为左右两个部分,俯瞰上去是完全对称的。左右各有三十二间建筑,最高不超过两层,每栋建筑的屋顶都绘上了防盗用的魔阵,远远看上去看上去就像密密麻麻的光圈阵一样。
从情报机构办公地点开始步行只要三分钟就可以到达隔壁大公社,其中情报机构三大部门中的录入部门常驻在了首都大公社内,和魔法师们同吃同住。而收集和汇总,则是在情报机构自己的办公地点完成。
身为收集部门的外勤人员,梅塞德在收集部门的办公室里自然是没有自己的座位的,不过他好歹也是情报机构的一员,自由使用其中的淋浴室和休息室还是没有问题的。
梅塞德现在一心所想的就是将阿诗玛的那份该死的采访记录送到,然后到淋浴室冲个澡,美美的在休息室睡上一觉。
别看梅塞德已经从事这行一百多年了,但至今他仍然没有成家。灵族人到两三百岁才结婚生子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毕竟他们有近七百年的时光可以挥霍。所以大家都想着在年轻的时候多累计一些资本,比如一套房,几亩田又或者拥有自己的牲畜。也只有这样,在谈婚论嫁的时候才不会显得那么被动。
这些闲话暂且按住不表,由于梅塞德没有家室,所以不管在哪里休息,对他而言感觉都差不多,而且自己上班的情报机构还提供二十四小时的免费餐饮服务呢……虽然不提供酒就是了。
决定了接下来该做的事,剩下的就是加快步行速度了,否则到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休息室可能就满员了。
……
梅塞德一路小跑,用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终于是来到了自己准备交差的地方——情报机构办公处。不过和平常熙熙攘攘的环境相比,今天这情报机构的却显得异常安静。
“怪了,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梅塞德感到奇怪,平日里情报机构可是整个首都最忙碌并且最吵闹的部门。
进出频繁的外勤人员先不说,单就汇总部门近似于骂街的探讨之声,就足以震撼到周围的路人。
为了验证一个情报的正确性,汇总部门总是要进行所谓的“讨论”,在他们争论出输赢之前,一般是不会将情报交由录入部门的。所以这样一来,这栋建筑群往往又会多一道声音,那就是录入部门的情报人员赶来此地后对汇总部门的催促声。
如果说首都平时的市集已经算是热闹的话,那么这情报机构与之相比肯定是有过之而不及。
可是今天,在梅塞德回来的时候,整个情报机构却陷入了十分异样的寂静之中,人声先不说,就连周围草丛里理应在鸣叫的蛐蛐儿,也在此时没了声音。空气似乎被凝固住了一般,梅塞德下意识的环视四周,除了即将下山的夕阳带来的昏惨惨的阳光之外,其余的居然什么都没有,他就这样呆立在原地,愣是不敢上前去推开院子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