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莎手里的这本书，内容果真是耐人寻味，经过莉莎的翻译，阿提拉大致是明白了其中所说。这本书的篇幅不长，主要是记录的是被称为“佛”的悉达多先生和他弟子关于“空”这一概念的问答。原先莉莎以为悉达多才是此书的作者，后来经阿提拉提醒方才醒悟作者应该是记述这段对话的人，不过这些现在都不是太重要了。

在这一段师徒的问答中，两人重点向读者展现了一个完美的内心境界，即对用心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在阅读这段对话之前，阿提拉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比如之前有人问世界何时诞生时，他一定会回答世界通用的世界树创世理论，而在读了这一段对话之后，如今的他也许会对世界的诞生产生了一丝怀疑——有这样一种可能，世界是在自己思索的前一秒才被创造的，自己现在所思索问题，这一秒在思索问题的自己，都有可能是造物主在上一秒创造的产物。因为既然造物主是全能的，那么创造一个思索着世界本质的自己并非不可能。如此想来，阿提拉一直以来所深信不疑的造物理论就不再是坚不可摧的了。

莉莎带来的那本书中所说的空，也并非空无一物的空，而是由因果而说的空，万事万物都有其出发点，就比如还是刚才说的世界树创世，如今世界虽然存在，但它的本质却是虚空，因为它本质就是从虚空中来的，故而最后也会回归到虚空中去。一件事情也总能找到一个因果关系，如果没有因，那必然也不会有果。

这套理论着实深奥，而且逻辑也十分自洽，弄得阿提拉在阅读的过程中，连成型已久的世界观都产生了动摇。不过话虽这么说，这本书和他们俩将要做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呢？想到这里，阿提拉便开口询问了莉莎。

“单看这本书确实是看不出来什么，不过这个叫悉达多的人和它弟子的对话可不止这一篇，因为图书馆每次只允许外带一本，所以我就拿了其中最经典的一本先来找你了。”莉莎这样解释道，“而其他篇目中，我看到了一个，摆脱肉体的束缚，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心念世界的方法，我是想如果这样真的能成，我们也许就可以避开那些该死的情报图书馆的监视了。”

“那又是什么方法？莉莎你快给我讲一讲。”闻言阿提拉大喜，如果这种办法可行，那灵族的未来就真有希望了，这么好的消息，他不高兴都难。

“阿提拉你想别急，我们得先把我手头上这本的内容弄明白，否则是做不到其他事情。”莉莎读这一系列书籍的时间比阿提拉长，她甚至其中的奥妙绝非不是一个“说空”那么简单的。

“还有弄明白什么？不就是一个‘缘起说空’吗？”阿提拉并不是笨，他只是无法用女性那种感性的思维去理解这本书，如此，他便错过了书中的很多东西。

“哎呀，阿提拉，按照后来这位悉达多先生弟子说法，你这叫‘著境生灭起，如水有波浪’。”莉莎摇了摇头，示意阿提拉并没有完全领会此书的奥妙。

“水有波浪我是听懂了，那‘著境生灭起’又是什么意思？按你所说，好像就是水面起波浪的意思。”

“应该说‘著境’这种行为，让一切因缘因心而生，就好像把石头丢进了平静了湖水里，激起层层波浪。”

“那‘著境’又是指什么行为呢？”阿提拉渐渐搞懂了丽莎想说什么。

“‘著境’是指，你的一切行为，吃、喝、拉、撒、睡，行为、语言、思考，乃至于你追求空这一事，都是‘著境’。”莉莎继续补充道，“即是说，你追求空的行为，对空的思考，本身就已经让你脱离了‘空’，这样说你明白没有？”

经莉莎这一提点，阿提拉算是想明白了，所谓的“空”是连说空的法门应该舍弃的“空”。这只有这样做，才可以摈除一切障碍，直视自己的内心。

“不过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做到这一点吗？”阿提拉表示怀疑，开口回答，“大体上我已经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不过莉莎，你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人能达到这种境界吗？”

“怎么没有？悉达多不就是一个吗？”莉莎脱口而出，“如果他没有达到这个境界，又怎么能和弟子留下这段对话呢？”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我们要是也能达到这个境界，是不是也能见到所谓的心念的世界呢，我很好奇，因为这决定了灵族的未来。”

“有方法吗？”阿提拉问道，“我的意思是，这个叫悉达多的智者，有没有在别的书籍中留下到达这种境界的方法？”

“有是有……”莉莎面露难色，犹豫着该不该开口。

“怎么了莉莎？”

“没事……其实我在图书馆里已经粗略翻阅过其他相关的篇目了，看起来要达到这种境界似乎不太容易，要花好长一段时间呢……我怕到时候我们已经……”

莉莎在忧虑什么？阿提拉不知道。身为寿命用七百年的灵族，难道会在花时间吗？悉达多这个人类智者，在有限的生命里都可以领悟这个境界，没有理由还剩三四百年寿命的阿提拉和莉莎不行。莉莎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那么即便如此，她还是显得犹豫不决，这又是为什么呢？

阿提拉想不明白，便索性把刚才所想的内容告诉的莉莎，问她在担心什么。

“唉……阿提拉你真笨。”莉莎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我担心的是，在我们一心修行的时间里，护国之阵的频繁开启，会加速萨拉丁古国的灭亡，除非我们修行成功找到逃过图书馆情报系统监视的方法，否则，每开启一次护国之阵，你我就面临杀身之祸不是吗？”

“关于这一点，莉莎我觉得你还是别想太多为好，一来他们计划的第一步还没达成，只要不是长期开启护国之阵，问题都不大，二来，首都圈子里魔法师、长老、已经会魔法的女官们都不是吃素的，我们只要不离开首都圈，很大概率上时安全的。”阿提拉明白莉莎的意思，不过他的想法比莉莎乐观许多。

莉莎不知道有没有把阿提拉的劝慰听进去，她只是叹了一口气，然后回应道：“但愿如此吧，阿提拉我希望一切都如你预估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