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仙楼,一层高似一层,又居小山而建,让人登楼如踏天。
白子墨拉着哭丧着脸的张道士,一层一层地观看过去。里面墙壁之上,多是文人的题诗,白子墨粗人一个,看不懂,张道士也好不到哪去。
两人都觉索然无味,不就一空空的屋子么?怎得这么多人都赶着来瞧?
尤其是那些书生打扮的人,三五成群地盯着墙壁上的诗词,摇头晃脑,双眼放光,口中念念有词。
“张道长,不若我们直接去那第八层瞧瞧,想来居高临下,那上冲河的景致尽收眼底,比这黑污污的字好看多了。”
白子墨大失所望,有些后悔来这登仙楼了。
张道士闻言,也是点头赞同,心里只想早些陪白子墨看完便算了。
两人言毕,直接上到了第七层,却看到通往第八层的阶梯上有一木门挡着,木门上面上了锁。
“看来这顶层如今不对外开放了。”
张道士大喜,终于可以打道回府了。
白子墨见状,自己难得兴起游览古迹的雅致,辛辛苦苦赶来一趟,又平白无故地和人打了一架,这还得了?
“张道长,且等我一会。”
说着上前,伸手过去握住锁头,轻轻一拿,锁头应声而开。
“哈,这门锁是个摆设,没锁紧的。”
白子墨笑吟吟地转过头对张道士道。
张道士皱了下眉头,难道真的没锁紧?这上锁的人也太大意了吧!
轻轻推开门,白子墨迈了进去。
登仙楼第八层的一切,映入眼前,也是空荡荡的房子,窗户没关,阳光透了进来。还有,地上躺着一个人?
嗯?
白子墨很清楚这层是上了锁的,怎会在这地方还有人?而且似乎是个乞丐。
“怎么还有人?”
张道士问了一句,但他想到门上的锁是没锁紧的,又一副我懂了的表情。肯定是这乞丐给把锁破坏了。
白子墨走了过去,靠近那个在地上躺着的乞丐,一脸不可思议。
这不是以前在那陆水楼对面街道上的老乞丐么?瞎了眼的那位。
“老人家,好巧呀……”
白子墨打了个招呼,也坐了下来。
后面跟着的张道士也认出这老乞丐来了,他一直以为白子墨和老乞丐是相识的,见状识趣地去了窗边,假装观看那远处的上冲河,双耳竖着老高……
等了约摸盏茶时间,那老乞丐才似刚睡醒一般,伸了伸懒腰,打个哈欠坐了起来,张开眼直接就望向白子墨。
白子墨一见到他那双眼睛,吃了一惊。记得以前这老乞丐的双眼,一片浊白色,分明是个瞎子!这时却双目澄清,黑白分明,哪里还像个瞎子?
似乎想起了自己忽略了点什么,皱着眉想了想,却硬是想不起来。
“小兄弟,咱们又见面了,真的好巧呀!”
老乞丐笑了,这是白子墨第一次见他笑,当然,他们也不过才见两次面。
“老人家倒是寻了个好地方睡觉。”
“可惜啊,再好的地方都睡得不踏实啊!”
老乞丐叹了口气,心事重重,却不是说白子墨打扰到自己。
白子墨听了,心下不解。
“那日里我见老人家,和今天可是相差很多,应当是位高人吧!怎得也会睡得不踏实?”语气半带肯定,半带询问。
白子墨虽然无法看出老乞丐的修为,老乞丐也平平常常,和普通人一般无疑。可两次见面,老乞丐的改变,一定不会是个寻常人应该有的。
高人是肯定的,而且应该很高才是!最少九洞真人那种真仙级别
的,自己都能一眼看得出来,这老乞丐却让自己看不穿。
一想到这,白子墨心头一阵火热。
“呵呵……”
老乞丐笑了笑,然后伸出手指,隔空对着那正在“欣赏”风景的张道士一点,后者突然晕了过去。
白子墨甚至感觉不到法力的波动,就似老乞丐只是随手指了一下张道士,恰好张道士便晕了一般。
好厉害!
并不是要那种动辄轰天震地的举动才是猛人,这样毫无烟火气的,才是最骇人的。
见白子墨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老乞丐笑了笑。
“接下来我要说的,却是不好让他知道,不然于他而言,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白子墨忽然有些紧张,什么事这么重要?
“说起来,我还要先多谢小兄弟了。”
老乞丐说着,站了起来,朝白子墨叩拜了拜,把白子墨整得一头雾水。
“呵,你如今也不需要知道我为何谢你,以后时机到了,自然便能知晓。”
一定要搞得这样玄之又玄?
“老人家,一定要整得这么高深莫测吗?”
白子墨一脸懵逼,尴尬地笑着。
“当年我也是过早地知道了一些事情,才落得了如今这下场呢。”
“那还是先别告诉我了!”
白子墨还不想当一个,乞丐!忽然想起了自己忽略了什么了,是味道。以前见这老乞丐的时候,他全身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臭味,现在却闻不到了。
老乞丐看了白子墨一眼,“小兄弟可知,这天地间,大劫将至?”
老乞丐用平实的语气,说出了个令白子墨心下猛然一颤的信息,让他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这才刚踏入修仙之路,你和我说大劫将至?
“天道无常,本无迹可寻。天道有常,渺渺茫茫间,总会有一线牵引能被捕捉到,我这次向死而生,却在冥冥之中窥探了一眼天道……”
老乞丐的语气平淡,却让白子墨有些心惊肉颤,连天道都能窥探的存在?要知道一般修士所说的天道,其实是关乎自身的,叫气运,一般有些道行的修士都能感应到。
当初巨蛇陆生便是感应到了,不过老乞丐说的那种天道。白子墨知道是那种天地大势的天道,根本无迹可寻。
没有理会白子墨,老乞丐接着道。
“那一眼天机泄露,我看到山川崩塌,江海蒸腾,漫山遍野,全是尸骸,鲜血直将大地浸透了一尺有余……”
“群魔乱舞啊……血茫茫的天空,粘稠地连阳光都照不进来,昏天暗地的,全是呐喊的声音……”
“修士,百姓,妖兽……无一能置身于事外,死去的生灵真的不计其数,不计其数啊!”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直让白子墨听得汗毛竖起。夸张了些了吧?
说着这些的老乞丐,应该看到的比他说出来的还要可怕,这时他回想起来,白子墨还能从他那畏惧的眼神中,看到一丝余悸。
白子墨脑海中飞快地消化着听到的这些。良久,才反应过来。
“呵呵,老人家和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都说天道不可违,何况在下还只是一个修为微弱的修士。”
白子墨才刚相信天地间有鬼神,这时你和我说这些?
“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线生机,也许有机会逆转天道……”
生机?说的是自己体内的青色光团么?那个却是真的是蕴含生机,可到底只是一种法力,算不上理由呀!
“老人家说笑了,我哪有那个能力去改变什么。”
老乞丐望着白子墨,直将他盯得心里发毛,才又开口。
“尽人事,听天命吧。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至于结果怎么样,希望不是最坏的那种便好了。”
“不知那所谓的大劫,又是因何而起?”
“仙机!”
嗯?如果刚才白子墨是汗毛竖起,这回心里都开始打鼓了。牵扯到了那虚无缥缈的东西了,他不能不心跳加速。
白子墨自修仙以来,才知道世间哪有所谓仙人,不过是强于常人的修士罢了。虽然真有人能移山填海,呼风布雨,不过到底还是个凡人之躯。
大家追寻的,不外乎是更长的寿元,更无拘无束的缥缈。这时却有人和他说,仙道可期,仙机是真实存在的。
仙为永生,劫为灭亡。如果老乞丐所言不虚,那真是大死亡面前,孕育着大生机。
“那我要做些什么呢?”
白子墨上心了。
“我也不知道。”
嗯?
“那这天地大劫何时出现?”
“两甲子吧,我也只能知个大概。”
一甲子六十年,两甲子一百二十年。这时候你和我说这些?白子墨活到如今,才不过三十年光景,两甲子对他而言,那真是无尽的未来之后的事了!
“呵呵,老人家,我想起我还有些事,就不陪你聊了……”
开玩笑,一百二十年后,他白子墨还在不在都难说,白操心了一场了!
老乞丐见状,“哎,你别不信呀,我说的是真的。”
“嗯嗯,我信呢,没事,到时候大劫来了,在下力挽狂澜,会出手的。”
白子墨拍着胸膛。
老乞丐有些不知所措,张了张嘴,又停了一下,才叹了口气道:“切记今日的事,万不可对他人言起,否则会有大难……”
白子墨这时已走向那昏睡中的张道士,闻言头也不回。
“在下知道的,老人家请放心。”
说着拍醒了张道士。
“我怎么睡了过去?”张道士醒来后,先是说了一句,又看了看白子墨身后。
“那位老乞丐走了么?”
白子墨闻言,回过头看了看,整个八层就他和张道士两人,老乞丐已不见踪影。
“哦,他还有事先走了。”
白子墨答了一句,看来果然是个高人,就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我们呀,说出来你可别吓到,我们适才谈了两甲子后的天地……”
白子墨将老乞丐最后的话直接忽略,这一听起来就觉得厉害的事情,那定要和他人说道说道才行,不然别人怎么知道我白大仙人知晓天机?
可他后面的话还没开口,心中猛然一阵心悸,冥冥之中感应到,如果自己真的接着说下去,可能真的会身死道消。
一阵恐惧感由心底发出,全身冷汗直下。
“天地然后呢?”
张道士见他说到一半,突然闭口不语,而且脸色越来越苍白,心下奇怪。
“没什么了,走吧,我们下楼去……”
白子墨呼了一口气,缓缓心神,表面平静地随意答复着。不过他的心里,却是真的被吓到了。
看来真的说不得?那天道之下,真的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掌控着这一切?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准备一下了?
两甲子,却是真的还很久,多少做些准备吧,能活到那时候,也能用得上。活不到,那也没关系,反正就当作行善积德?
这短短的交谈下来,白子墨心绪起伏,真真刺激。在信与不信之间来回,最终还是因为那股心悸感,而选择相信。
想归想,心下一丝忧虑,却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