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成为神。”

清沂猛然坐起，一瞬间怀疑对方在开玩笑，但从对方眼神看得出是认真的。

烈日揽着清沂肩膀：“我已经厌倦了世俗的争斗和冲突，我们的战争在神眼中就和蚂蚁打架一样可笑。你就甘心一直充当棋子吗？你不想亲自下棋吗？”

清沂动容，烈日这是掏心窝子呢。在别人看来，死灵王者一呼百应、前呼后拥、大权在握，可王者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是《乾坤》推到台前的世界公敌，是最好用的反派角色，是用来承受脏水的人肉沙包，所谓“王者”只是表面光鲜罢了。被末日交锋虐得身心俱疲的生灵玩家可以通过打压卑劣者来得到成就感，硬生生把游戏寿命又延长几年。烈日想摆脱卑劣者的宿命，自立门户，再不受人操纵，只不过真有这么理想吗？

“成为英雄是三转的话，成为神是四转？”清沂问。

“这游戏没有四转。三转是凡人的穷尽，说是终极转职也不为过。想要超越三转，那就必须踏出凡人的舒适区，成为神。”

清沂努力消化这个重磅情报，直视烈日双眼：“玩家也可以成为神？”

“《乾坤》是个很自由的游戏，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做不到。”

“有什么限制吗？”

“第一，等级超过70级，且已三转。”

清沂点头。这个限制理所当然，《乾坤》的顶级存在不是阿猫阿狗都可以担当的。

“第二，构建神格。”

“神格是什么？”

“人格（personality）是指个体在对人、对事、对己等方面的社会适应中行为上的内部倾向性和心理特征，简单来说，就是‘个性’。同样的说法套用在神身上，即为神格。登神时要以两个以上的法则构建神格，且法则必须互不冲突，最好能互相联系。掌握一个法则已经千难万难，从一到二是质的改变。”

清沂顿时想起一个旧敌：“执木者”森林祭司、拉尔森，大概同时具备“生长”和“渗透”两条法则。听取简单介绍后，烈日点评道：“神格又与神职息息相关，两个法则结合，再于其职业——森林祭司——的基础上发展，他可以涉足与森林有关的神职。一旦再结合‘坚固’之类的法则，就可调整神格、拓展神职范围，成为山岭之神或者大地之神，那可比森林之神强多了。”

“法则越多，神就越强？假如能拥有所有法则……”

“世界由法则组成，若反向推导，拥有所有法则的人可以再造一个世界，即为创世神。当然玩家是不可能收集到所有法则的，目前最高纪录也就十条而已。”

该纪录保持者是江花火，也有“他有九条法则”的说法，后者比较可信——澜沧龙王身负九龙子传承，数目刚好对得上。

“他岂不是早就可以成为神？”

“我不太清楚，名义上是神，但也有点像是神使，或许是两者之间的过渡形态也说不定。我们接着说第三点，也是最后一点：精神力。单单一个人，精神力是有局限的，无论你的精神力再强大，你也只提供一人份的精神，你出卖灵魂签订契约的时候，也仅能对你自己的灵魂做主。精神力的上限决定了实力的

上限。想要超出上限，最简单的做法就是将别人的精神力归为己有，一种是信仰，一种是恐惧。”

传说中，拉神派出母狮神塞赫美特（Sekhmet）屠杀人类，但拉神随之发现，假如人类死绝，就再也无人能崇拜他了，于是他转而制止塞赫美特。

“我懂，太阳神拉依赖信仰而成为神，而死神则是因人们的恐惧而成为神。引力和斥力。”

在文明前期，智慧生命非常脆弱，面对种种天灾时束手无策，他们的恐惧造就了各种原始神明，如雷神、火神、海神。在文明后期，智慧生命可以防范及抵御灾害，他们的恐惧减少，精神追求日益增多，新神诞生。恐惧死亡的人远远多于信仰太阳的人，所以死神得到的精神力远比太阳神多，双方神力拉开差距。当然，恐惧和信仰可以互相转化，死亡这一现象逐渐被崇拜，除了来自冥界的死神，也有奥西里斯、阿努比斯、阎罗王、普路同等多个来自不同信仰体系的特色死神，他们也各有信众。死神的神力由此摊薄。

死神有许多个，同理，太阳神也可以有许多个。

富士大陆的名为天照，是位持玉矛的女性；哥特大陆的名为阿波罗，是位持弓箭的男性；华夏大陆的是三足金乌，以动物形象出现；福音大陆的则无具体形象，目前唯有自由头等舱是其信徒。虽然都是太阳神，都代表着光明，但是他们影响的地区各异。

“太阳神和死神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太阳神和太阳神之间会因为神职相同而起冲突。假如太阳神想增长神力，最佳途径就是传播他的故事，让其它地区的人民认识到他的存在，然而，引入外来神明势必会冒犯本土神明——同一个太阳为何要有两个神？”

“然后宗教战争开始了。”清沂笑道。

烈日叹道：“战败的神就连名字都无法流传下来，甚或整个神系都被改头换面。以希腊-罗马神话为例，宙斯更名为朱庇特，阿芙洛狄忒更名为维纳斯……同一个神明有多个名字，每个名字就是一个化身。”

清沂：“原来如此，我总算搞明白了。什么裁决天使、能天使，其实是教廷在毁掉异教偶像之后再推出对应神职的天使，好填补空缺。”

神力与信徒息息相关。信徒分布广，神无所不至；信徒数目多，神无所不能。在国王眼中人口是财富，在神眼中则是神力源泉。宗教战争就是从根基上掠夺其它神明的力量，结局往往伴随着一位甚至多位神明的衰亡。影响最深远的宗教战争却不是最著名的，它被刻意掩埋在历史里，其败者被命名为“旧时代的统治者”。

“话说回来，既然神往往是从人们对自然现象的观察中形成，异界生物的神又会是什么样？你们也有太阳神吗，薛多？”

《乾坤》的神明数目繁多，大部分对应现实宗教及神话传说，小部分为游戏原创，异界的神明便属于后者。异界生物自身即可干涉自然现象，按理说不会对自然现象产生崇拜和恐惧。

“太阳？”薛多嗤之以鼻：“那叫恒星！你们真是乡巴佬，宇宙里恒星数不胜数，也就你们这些无法穿越虫洞的低等种族才会崇拜太阳。”

烈日笑眯眯地道：“一次警告。禁止在我面前说太阳的坏话。”

清沂赶紧打圆场：“哈哈，那什么，薛多，我老听你说‘塞棱斯在上’，你们异界一共有多少神？”

薛多便为宿主科普。异界生物有七位神祗，他们分别是：

众神之首、无情者麦西勒斯（Merciless），掌管的是群落与秩序；

改良者因普夫（Improve）掌管的是进化与勇气，他的孪生兄弟偶然者埃克斯登（At）掌管的是危险与机遇，两位神祗形影不离，因此异界生物有句谚语：进化是一条危险与机遇并存的道路，唯有勇气可助你抵达终点；

神祗中的智囊、博学者艾瑞岱（Erudite）掌管知识与谜题；

痴愚者伊帝尔特（Idiot）掌管感情与梦想；

决斗者杜尔（Duel）掌管战争与荣耀；

每次赴宴必会让气氛冷场、七位神祗中最不受欢迎的缄默者塞棱斯（Silence），掌管死亡与安宁。

“既然有这么多神，你干嘛只信奉其中一个，而且好像还是最不吉利的那个？”

“塞棱斯保佑我每次偷袭无声无息、不被察觉，保佑我藏匿于黑暗和阴影、安全无恙。我们每个影魔都信奉他。同样信奉他的还有储能蚯蚓。”

有点意外，异界生物信奉的神比较抽象，没有一个是原始神明？往往是整个种族去信奉同一个神，这也是个有趣现象。不知道乾坤世界有没有学者专门对此展开调研，说不定可从中窥见异界的秘密。

清沂问烈日：“你想成为什么神？”

“沙漠神或者木乃伊神比较适合。”

“木乃伊神也就算了，沙漠神听起来不太拉风啊。话说，《乾坤》会不会还有别的沙漠神，不允许你抢他们饭碗？”

“当然。他们会设法阻挠我登神，由于无法亲自出手，神使或者化身就派上用场了。独自登神要面对整个世界的压力，但投靠某一神系就轻松多了，该神系的神明不会见死不救。”

神系是神明大家庭，最强大的那几位被称为“主神”，其余则是“从神”。尼罗神系里，拉是主神，荷鲁斯是从神；希腊神系里，宙斯是主神，阿波罗是从神；北欧神系里，奥丁是主神，索尔是从神……江花火依附于华夏道教神系，玉皇大帝罩着他。

清沂听完感叹道：“不枉此行。我和江花火也算熟了，他压根没和我说这些。”

“他可能是想循序渐进吧，毕竟连法则都没能掌握，还谈何成神呢？”烈日打量一下清沂，面露难色：“再说，也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成为神的……”

“喂你什么意思啊！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啊！”

“咳咳！在成为神之前先得好好巴结主神，所以，我要办好这次太阳节。”

“看来你筹谋已久了，肯定会一切顺利。”清沂摊手，对影子说道：“薛多，你看，我不是瘟神，我没有带来意外和不幸。没有大神砸场，没有军工厂爆炸，没有盗墓贼，这里有的只是庆典和祭祀，皆大欢喜。”

忽然，莎快步走来，向两位王者汇报：“有人污损神像、毁坏祭品。太阳节要延期了。”

清沂两手耷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