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那张脸上沾了血迹,时择北还是能一眼认出她来。
是鹿溪,是他的小朋友鹿溪。
扑入眼帘的淋漓鲜血和熟悉的脸,刺痛了他的眼球,心脏更是猛地缩紧。
"停车!"时择北拍着车门,车子刚停稳就推门而出,慌不择路地朝着救护车奔过去。
怎么会这样?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车了车祸?
耳边刮着呼呼的风声,那些嘈杂的议论都被掩去,他拼了命地往前跑,大口大口地冷风灌进嗓子里,刮得生疼。
鹿溪躺在担架上,余光仿佛看见了时择北,正朝她奔来。
"时择北..."鹿溪奄奄一息,双手抚着自己的肚子,颤抖着嘴唇说,"孩子,孩子..."
"让开!"时择北推开人群冲了进去,不顾阻拦地跑到鹿溪边上,握紧了她的手。
那一刻,鹿溪不再如刚才那样恐惧,也不再感到生命的流逝。
时择北抓住了她。
"我是她丈夫,请让我上救护车。"
"老公..."
"那就快上救护车,快上去。"护士连忙把担架抬上去,顺势推了时择北一把,然后把车门关上。
时择北蹲在鹿溪身旁,握着她的手一直抖,车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没事,没事,你不会有事的。"时择北双手把她冰冷的手送到唇边,细心地哈着热气。
鹿溪虚弱不堪地说:"救孩子,救救孩子,我们的..."
话还没说完,鹿溪就晕了过去。
意识渐没之前,鹿溪只听到有人在一声声地呼唤她的名字。
是这么地熟悉。
就像她常常被困的那个梦魇,她一次次地在迷雾中呼唤着真正的时择北。
鹿溪再一次进入了梦魇之中。
...
医院里。
时择北坐在手术室外焦急地等待,看着亮起的红灯,恍惚回到了父亲的那次手术。
他已经经历过一次这样的等待,承受能力应该有所增强才是,可是为什么他现在感觉到了前所未见的害怕?
整个人像坠入无底洞中,一直往下掉,找不到一点支持和一个可以着陆的地方。
时择北垂着的双手不停地颤抖,即使一只手抓住另一只手还是在颤抖。
他害怕鹿溪不要他了。
再也不要他了。
会把他一个人丢下。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他的害怕就在不断地累积,一层一层地在心底累积。
南宫崎和叶沉接到消息的时候调转车头回来,手术灯还在亮着。
"怎么回事?"南宫崎气喘吁吁盯着手术室门口,"到底发生了什么?好端端地怎么会车祸?"
南宫崎瞪着时择北,那声音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愤怒,"是不是你!"
时择北面对南宫崎的质问不予理睬,他整个人空得只剩下一副躯壳站在那了。
"不会是他,谁都有可能伤害啊鹿,只有他不会。"叶沉是最快冷静下来的人,他挡在两人中间,免得手术室的人还没出来,外面又进去一个。
"哼!"南宫崎把脑袋转过去不说话。
叶沉看了一眼手术室亮着的红灯,焦躁不安堵在心口的位置,像巨石一样。
约莫又过了漫长的十分钟,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谁是病人家属?"
三个男人一拥而上。
医生看了他们仨一眼,"孩子父亲是谁?"
这个时候,叶沉和时择北沉默了,南宫崎当仁不让地说:"我。"
他紧张到结巴了,"医生你是,是不是要问我保大,还是保小?"
"保大。"时择北毫不犹豫地出声。
"*轻人不用这么紧张。"医生慈眉善目地说,"不用什么保大保小,大人和小孩都没事,大人就是摔到了脑袋,小孩因为是早产,已经送到保温箱去了。"
"所以...是什么事都**对吗?"南宫崎脸上滑过兴奋,"大人没事,孩子也没事对吗?"
"都没事,恭喜你当父亲了,两个男孩。"医生笑着说完就走了。
直到医生不见了影,叶沉才缓过来,"刚刚医生说大人小孩都没事,啊鹿生了一对双胞胎男孩是吗?"
"是啊,鹿溪没事,还生了一对双胞胎。"南宫崎兴奋地抱了下叶沉,拍了拍他的手臂,"走啊,去看看鹿溪。"
南宫崎不等他们,疾步去了病房。
叶沉在原地看了眼时择北,见他空洞的眼神终于恢复有了魂,只是好像被困住了还没活过来,愣生生地站在那。
"北爷,啊鹿没事了。"叶沉轻声唤他,终是把魂唤活了。
时择北眨了眨眼睛,突然蹲下身子,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翻涌的眼泪从他的指缝里流出来。
他从来**这么害怕过。
害怕到这种劫后余生的喜悦都没办法催毁它们。
真的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天都塌了。
叶沉也是第一次见到让真实的情绪凌驾于意志之上的北爷。
越是无声的哭泣,心中越是悲痛。
良久后,叶沉拍了下他的肩膀,"我们去看看啊鹿吧。"
"嗯。"时择北发出浓厚的鼻音,抹掉眼泪站了起来。
他一直背对着叶沉,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这副不堪的模样。
叶沉正是明白这一点,放慢了脚步跟在后面。
他们来到了病房,鹿溪还躺在床上**醒来,额头上裹着纱布,左上角那红了一点。
手背上扎着针,输液管里的药水正源源不断地往鹿溪的血管里送。
南宫崎正把鹿溪冰凉的手放进被子里,听到他们进来的脚步声也没看过去。
"医生说她晚点才会醒。"南宫崎开口解释,想让他们两安心。
说罢,他转身往门外走,经过他两的身边时顺手拉走了叶沉,"这里有他在,我们去看孩子。"
叶沉就这么被拉走了。
病房里只剩下时择北和鹿溪两个人。
他走到病床边,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又是一阵心疼,便俯身在她的唇角吻了吻。
冰凉的唇瓣碰到一起,渐渐取暖,鹿溪的唇有了一点起色,只是脸还是如纸苍白。
"小朋友,你真的,吓死我了。"时择北坐下来,握上**扎针的手,放在脸颊上蹭了蹭。
她的手总像婴孩的一样香软,握着就不想松手。
时择北回想起她晕前说的话,"小朋友,快些醒,你还有一半的话**说完,我们的什么?"
"我们的孩子吗?"时择北轻轻吻着她的指尖,"你是想让我把他们当成我们的孩子吗?"
昏迷中的鹿溪没法回答他,沉默了片刻后,时择北将脑袋抵在两人的手间,眸光黯然地喃了一句:"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