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怀霜回来的时间过得极其漫长,白佑从逝园过来,陪我们一起等待,这期间,樗羽不太说话。
怀霜回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
樗羽没有开口问,怀霜看了眼樗羽,眼底带着深深的埋怨,语气沉缓:“我们在西北海域附近只找到尹姑娘驾驶出去的船只残骸。”
我心一凉,无力地坐下,惶乱的眼眸在迷离中捕捉到樗羽忏悔的目光。
“我的人还在周围搜寻,但是希望不大。”怀霜续道。
“你说找到船只残骸,是什么样的残骸?”白佑突然问道,他已经带上墨镜,但是我隐约觉得墨镜下他的眼眸,是此刻的我们中最冷静的。
怀霜眉头一皱,回忆道:“很破乱,甲板以上几乎是支离破碎,底舱尚且算是完好的,才不至于沉下去......”沉吟片刻,他随即黑眸一亮,“经你这么一提醒,我突然发觉那船只的毁损情况似乎不像是被暴风雪袭击而造成的。”
我一怔。
樗羽忽然抬起目光。
“那像不像微型炮弹所击?”白佑问道。
怀霜恍然惊道:“对!没错!是炮弹!是白氏的微型炮弹,刚刚和白氏海战不久,我记得我们被重创的唯一一艘船舰也是这副残败样子。”
“你的意思是说,白氏袭击了尹恋菲的船,那么她人呢?”樗羽一字字问道,语气悲怨,“难道被炸得尸骨无存了吗?”
怀霜语塞。
白佑摇摇头:“白氏炸毁了她的船却没有清理现场,而任由冰北的搜寻队伍发现,一定是有所目的的。如果我没有预料错,尹恋菲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你意思是,她现在白氏手里?”樗羽问。
白佑点点头:“白氏应该是一开始发现了她的船,以为是冰北再度来袭,于是先发制人将船炸毁,微型炮弹造成的伤害只限于船浮出水面的一部分,尹恋菲极有可能躲过了爆炸,然后被白氏的人发现而掳去,我估计她被审问时自报了家门,白氏得知她是豁夷岛的人后便预留了现场,白氏要对付的人不是冰北而是豁夷岛,这大好机会他们自然不会错过,毁损的船只残骸是让我们知道,现在我们处在弱势。”
白佑的分析有理有据,这让樗羽怀疑地望向他,目光犀利。
白佑苦笑:“这只是我的猜测,我毕竟曾是白氏海上势力总指挥官,当然你要是怀疑我加入你们和白枫的性质一样,我自是无话可说。”
我心一紧,樗羽的倔强和白佑的孤僻碰到一起,我不敢保证两个人之间可以消除宿仇纠结的隔阂,而眼下的情况,几乎就要擦出火花。
然而樗羽竟然微微一笑:“我相信你,不过你既然可以分析得这么神乎其神,应该也有对策应付吧?”
白佑沉吟片刻,问怀霜道:“近两天暴风雪会不会减弱些?”
“会。”怀霜点点头,“你是准备直接去西北海域吗?”
樗羽摇摇头,抢了白佑的话道:“不,回豁夷岛。”
白佑赞同地点点头,嘴角勾起一丝欣慰笑意,似乎是为两人有如此默契而高兴。
“也好。”怀霜点点头,“我也去。”
我一惊:“你帮我们吗?”
“不必了。”樗羽拒绝道,“我同锦葵夫人亮过话,不需要冰北插手我们的事。”
看着樗羽倔强的冷漠表情,我苦叹,却也赞同他保持尊严的立场。
怀霜却不接受樗羽的拒绝:“我是为了尹姑娘,与冰北无关,这样也不行吗?”
“你负责冰北的安全,你离开,锦葵夫人会同意吗?”樗羽反问。
“我今晚就去请示,你们什么时候出发,记得通知我。”怀霜一脸认真。
樗羽只轻笑一声,不作回答。
我明了樗羽将尊严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所以说好不需要冰北插手就绝不会给冰北任何人插手的机会。
于是樗羽和白佑商议之后得出的结果是,连夜离开。
白佑负责将伤员从逝园里带出来,樗羽在冰堡外接应,我们准备徒步穿过隧道抵达来时停泊豁夷岛船只的港口,但是我们刚刚走出冰堡扎入暴风雪的那一刻,锦葵夫人血红色的身影便出现在冰堡外广场上。
她当时并没有披着雪狐皮,一身鲜红凸显在茫茫雪白之上,夹杂着雪花的风扬起华丽的裙摆,却没有吹散那轻薄的面纱,她就这样从容而立,一种柔魅却又威严的气势无形地压迫着我们前行的脚步。
“你们以为我冰堡是什么地方,想来便来想走便走?”锦葵夫人冷笑着抛出这句话,冻结在寒气四溢的广场上。
怀霜站在她身侧,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
“几日来感谢夫人的照料,但如今豁夷岛恐有危难,我们急须返回,此中不得已,还望夫人见谅。”樗羽说话和来时一样客气,但是语气显然有些烦躁,“锦葵夫人既然偏居一隅不问世事,便不会干预甚至阻挠我们回家吧?”
“你们想干什么事,我本没有兴趣,但是你们存心趁我极北短暂黑夜离开,不把我冰堡守卫看在眼里,更视我冰北为如此随意之地,我岂能容忍?”锦葵夫人语不饶人,似乎并不打算放我们离开,我紧皱着眉头,抬起眼,却发现锦葵夫人此刻的眼神正望着我,虽然面纱迷糊了面容,但是我犹能感觉到那眼神锐利到直接穿透了我,带着一种莫名的灼热,明明这种灼热和她现在的冰冷语气极度不符。
“那夫人预备如何?”樗羽问道,话语里的烦躁显露无疑。
“回去。”锦葵夫人道,“你们的同伴尹恋菲既然是从我冰北离开的,那么我必有责任将她寻回。你们多少人来,就多少人回,多一个少一个我都会负责!”
我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这倒让我们都有些哭笑不得,樗羽欲言又止,剑眉微皱,片刻后才苦笑道:“多谢夫人好意,但这件事因我疏忽而起,与冰北无关,请夫人允许我们返回豁夷岛处理。”
虽然尹恋菲被白氏掳走由锦葵夫人出面救回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毕竟白氏现在还是畏惧于冰北的海上实力,然锦葵夫人的提议还是被樗羽拒绝,我虽不解但细细一想后便明白过来:如果冰北在这个时候再度与白氏挑起战事,那么和白枫的交易便将中断,哥哥便无法得救。
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锦葵夫人忽然轻笑道:“放心,我不会使用武力解决这件事。”她似乎隐约猜到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却不挑明,“只要你们乖乖回去,我自有办法在两天之内把尹恋菲带回来,并保证不会影响到你们与白氏错综复杂的交易关系。”
“我们怎么相信你?”樗羽问道。
“我可以让白蔓君教会你如何去相信一个人。”锦葵夫人缓缓道,我虽看不见她的表情,却可以感觉到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微笑着的。
锦葵夫人这话一出,她身边的怀霜不禁也微微变了色,大约冰堡内见过白蔓君的人寥寥可数,而现在锦葵夫人竟然答应让他出面。
“我早已不稀罕见到白蔓君,传闻中他与你一同统治冰北海域,但是显然,这里的实际操控者是你,谁会稀罕见一个傀儡......”
“樗羽!”樗羽的话被锦葵夫人带着愠怒的话语打断,“你实际上应该相信的,不是我也不是白蔓君,而是你自己!”
樗羽一怔。
“我希望你好好理解我这句话,然后决定去,还是留。”
这是锦葵夫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她施施然离开,怀霜陪同左右,和我们一样,一脸疑惑。
锦葵夫人的阻拦不久,但是短暂的黑夜输不起这点时光,白昼的亮又再度袭来,雪色愈加刺眼,我不由扯了扯因为沉思而伫立良久的樗羽:“我们到底走不走?”
樗羽似乎从遥远的地方回过神来,他回望我的眼神清润得如同晨曦的露珠:“我想去见见白蔓君。”
锦葵夫人只允许樗羽一个人见白蔓君。
她侯在我们庭院外面,等待樗羽准备好然后带他进入雪园冰湖。
“希望你是对的。”樗羽临出门前,白佑意味深长地说道。
樗羽点点头。
他们相视的目光似乎隐含了一丝我没有看透但他们两人却心下了然的意味。
“不知道白蔓君会不会比锦葵夫人好说话点。”我叹道。
樗羽已经打开了门,门外雪地里,锦葵夫人一身红妆媚然伫立,樗羽回头笑着对我说:“也许白蔓君的脾气更差。”
樗羽早上去,晚上才回来。
这期间我焦躁不安地问了白佑很多问题,他却很少回答,只是饶有兴味地看着窗外的雪,最后用讥诮的表情看着我,叹道:“难怪白枫可以骗到你,原来你竟如此单纯呢!”
我愕然于白佑这突如其来的嘲笑,他素来不是这类喜欢用言语欺负人的人,我正要反驳回去,樗羽回来了。
“怎么样?”我扑过去问。
樗羽的表情很复杂,我无法形容,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白佑,一如他早上离开时白佑看他的眼神,然后他问了白佑一个问题:“你上学时植物学学得如何?”
“我不喜这门课,主修的是量子学。”白佑苦叹道,唇角微扬。
“我也是,豁夷岛的课程里不教这个。”樗羽一脸无奈,似笑非笑。
知觉活活睡死,你在暗道里昏迷了......她,她无法将你带出,唯一的办法就是出来找人,就是因为它找到了我,你现在才能活着看她的死状!”
樗羽的声音从低哑到嘶吼,终于暴怒,眼睛里的血丝练成一片。
“可是为什么......它会死,它,融化了?”我早已哽咽。
“她为了救你,不惜被阳光射到,她跑到我那里时,已经化得不成样了。”樗羽恨声道。
我抬头,泪眼里看着樗羽失落怨恨的眼睛最后愤愤瞪了我一眼,然后决绝地转过身,大步离去。
此后几天里,樗羽都避开我,不见我,哪怕我们在无意间碰面,他也总是漠然疾步走开,脸色阴沉,眼神怨愤。
逍芜小舍再没有收到樗羽的爱心早餐,林嫂为我张罗的,我却吃不下一口。
我来到护法城飞阁,只看见婉怡,问白枫去了哪里,她怨道:“他又溜跑出去了!哼,总说我不安分,自己三天两头溜出去玩!”
“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被发现就糟糕了,我得去找他回来。”
“不用不用,他经常出去,没有被发现过,他已经有经验了,你这两天都没有来,他面对我觉得无聊!”婉怡嘲讽着白枫。
“我还是去找他吧。”
“别去别去,荩焕雪,你过来坐下!”婉怡不满地说道,“我怎么觉得你很累的样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摇摇头,无力回答。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婉怡拉我坐下,放缓急躁的口气,轻声问,“是不是你们吵架了?”
“谁?”
“星期五啊,他最近脾气很暴躁,我昨天就听说他无故惩罚一个侍卫差点把人活活打死。你们感情出问题了吗?七年之痒?”
“哼,我们何止七年的感情。”我苦笑,然后就觉得鼻子泛酸,“可是他......”我哽咽无语,泪水在眼眶里流转。
“荩焕雪你别哭啊我警告你!为了男人哭最不值得!”婉怡没心没肺地安慰我。
我吸吸鼻子,头仰天,嘴角弧线苦涩上扬。
“去找他!”婉怡最后说,“有什么好躲避的?一个大男人!去找他问清楚。”
我点点头。
我看见樗羽的时候,尹恋菲就在他身边。
樗羽喝的烂醉如泥,地上碎了一地的酒瓶。
“羽!羽......樗羽,你别喝了。”尹恋菲劝道,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嫉怨,然后又一次无奈地抢过樗羽手上的一个酒瓶。
“还我!”樗羽沉声低吼。
“你已经醉了,你到底在干什么?”尹恋菲扶着跌跌撞撞的他,“你从来不这样的,你究竟怎么了?”
樗羽粗暴地甩来她,抬起头时看见了走近大厅的我,然后滴着酒的唇突然荡起凄苦的笑:“呵呵呵,来人哪,把那个影子挥掉,我不要看见她,我不要看见她。”
“那不是影子,那就是焕雪!”尹恋菲愤声道。
樗羽似乎清醒了一下,他定睛看着我,然后使劲甩一甩头,再看着我,终于知道面前的我不是他醉酒里的幻影。
“你走,我不想见到你。”樗羽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噙满隐忍的眼泪。
然而我又何尝不是,我甚至就像不知自己犯了何罪就被判处死刑的人,冤屈的话也无从说起。
“我有话要问你。”我说。
“樗羽叫你走啊!”尹恋菲突然厉声说。
“你滚开!你没有资格这样对大小姐说话!”樗羽随即对她吼道。
尹恋菲怔住。
樗羽继续苦笑,自言自语:“没有人可以这样对大小姐说话,没有人可以怪罪大小姐!没有人可以怪她!......”笑声最后变成了干哭,一声一声哭碎我的心。
“可是你现在就在怪我不是吗?”我俯身,面对瘫坐在大厅石阶上的他,一字字问。
樗羽不看我,他醉得厉害,却还是吐不出为什么要因为猫儿的死疏远我的理由,他摇摇晃晃,说话模糊不清:“你死还是她死?我不知道......恨你吗?可是我爱你啊!但是......她被你害死了,她也是我的爱,我还能爱你吗?我怎么告诉你?为什么不能再爱?......”
我不懂。
“你走吧!你们都走!我要一个人。”樗羽打发我和尹恋菲,我再也问不出什么。
猫儿死后第三天,追捕白佑无果的哥哥回来,发现依旧烂醉如泥的樗羽,过来问我他发生了什么事,我于是将猫儿的事说给他听。
哥哥听后竟然大惊,他表情怅然若失,怔了良久才喃喃自语道:“小羽死了!那樗羽......这种事他怎么单独隐忍下来?——焕雪!你这次真的很该死你知道吗?”
我一听哥哥严厉的斥责突然怔住了,我委屈倾泻,大哭:“猫儿的死是我的错,可是它毕竟只是一个小动物,樗羽为了它难道要彻底与我决裂吗?”
“什么猫儿狗儿的!”哥哥突然厉声吼我,“小羽不是动物!她是樗羽的妹妹啊!”
第二十章 爱是依然
猫儿是樗羽的妹妹!?
我看着哥哥,他再次点头,很认真地回答我那不是玩笑。
“为什么会这样?猫儿......这怎么可能?”我问。
“焕雪,这就是为什么樗羽不能解释疏离你的原因。”哥哥声音低沉,充满悲呛,“小羽本是人,她会变成这样我只能说是白氏的罪孽!但是我们无法告诉你更多,因为任何被卷入这段恩怨的人都不会好过。我们都爱你,不能让你受到伤害。然而这一次,小羽却因你而死。你和小羽都是樗羽生命般重要的人,他爱你所以不能告诉你为什么,他爱小羽所以不能忘记它的死,你要他如何面对你?”
我怔,眼泪决堤,我说哥哥为什么会是这样,哥哥沉沉叹息,再也无法告诉我更多。
“你现在对樗羽安慰也好,向他悔恨也好,都是多余的。他既然决定独自隐忍下这件事,那就给他时间好好缓和,暂时不要去烦他了,我的好妹妹。”哥哥最后带着劝诫的语气对我说。
我想哥哥是对的,我现在没有选择。
于是在自猫儿死后的四天内,我没有再去找过樗羽,我不知道他每一刻都在干些什么,虽然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
第三天午后,刚刚雨过天晴的天忽然又乌云密布,似乎又有一场大雨将至。
我打理好逍芜小舍的夙煜,决定去看看白枫和婉怡,这两天天气异常,婉怡说她晚上常常被雷电惊到而睡不着;而白枫偷跑出去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我问他去哪里,他说在海边看日出日落,他说那种轮回的感觉让他很安心,我想他依旧总是想念无故坠楼的白夫人,在深色的眼神里落满悲伤。
我过去的时候白枫和婉怡刚刚吃过午餐,婉怡看着窗外风雨欲来的天,忽然一改往日的大大咧咧而忧心忡忡地对我说:“荩焕雪,今天早上一起来我的左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感觉好像要发生什么事。”
“你安安分分地待在这里,能发生什么事?”我反问。
“不是啊,这两天我看见那个小贱人整天徘徊在我们飞阁楼下,总是不怀好意地抬头看向这里......”婉怡摇摇头,正要再解释她嘴里的“小贱人”时,樗羽突然闯进飞阁里来。
我来飞阁的时候他是看到的,一般他会避免与我碰面,但是现在他闯进来,英眉凝起,眼神慌张:“你们快从后门走,岛主往这边来了!”
我看着婉怡苦涩的表情,心里暗恨她的征兆如此准确。来不及迟疑,我随即拉起婉怡然后对白枫说道:“你们跟我来。”
然而在我们还没有退出前厅拐进后阁时,父亲微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还准备躲到哪里去?”
我一怔,回头,父亲已经破门而入。
我看见父亲愤怒的眼睛笼罩向白枫和婉怡,带着阴沉的敌意。
白枫和婉怡几乎同时大惊,然后婉怡已经禁不住呼出口:“伯父!?”
我急忙捂住她的嘴,说:“那不是。”
白枫怀疑地看了我一眼,又把不可置信的眼睛盯向父亲。
而父亲所顾忌的不是他们的震惊,而是他们的存在,他威严的声音沉重地砸向我与樗羽:“雪儿,樗羽,你们老实交代这是怎么回事?”
我怔怔地站着,其实这件事很简单无需解释,只是处置问题,我知道处置不会轻,所以不敢言语。
樗羽突然跪下,语气坚定表情从容地承担了这一切:“岛主,是我将他二人到来豁夷岛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愿意接受惩罚。”
“樗羽!”我唤道,我看着他独自承担父亲愤怒的眼神,突然很心疼,亦向父亲跪下,坦白道,“不是的,父亲,这件事和樗羽无关。是我,您应该猜得到,我私自出岛,带回岛外朋友,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你知道就好!”父亲看着我,语气阴沉,“你的惩罚不会少!——但是樗羽你身为护法城无邪君,非但知情不报还刻意掩护,罪加一等!
樗羽依旧从容,自他决定维护我收留白枫和婉怡的时候,他就料到了今天,所以他也义无反顾地愿意再次为了我承担所有。
我亦知道父亲终究心疼我的无知妄为,袒护也是显而易见,但是白枫和婉怡的进入对于豁夷岛来说不是一件小事,他不能因为私心而不了了之,惩戒是必然的,甚至杀一儆百也不为过,而樗羽从容坦白愿意受惩父亲自然更不能放过。
“樗羽,你可知这项罪名是何惩戒?”父亲问。
“自断一臂。”
樗羽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我、白枫、婉怡无不震惊,但是樗羽像是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一样,连眉头也没有再皱一下。
“很好。”樗羽的淡定让父亲更怒,他沧桑的面容在窗外阳光照射下显得疲惫,他皱起眉头,恨樗羽不会求饶。他何其器重樗羽,他终究是心疼的,但是樗羽很坦然,父亲话已出口,如何收回?
樗羽不再等待父亲再次说话,反手抽出腰际的护身刀。
明晃晃的银色刀身扬起在空中,肆意而贪婪地吞噬着日光,然后狠狠落下。
“不要!”我扑向樗羽,刀子划过我的手臂,一道血肉被撕裂。
“焕雪!”我听见樗羽手里刀子落地的清脆声音和被摧毁了从容而慌乱紧张的语气,心里格外坦荡。
“父亲,请您手下留情,这是我的错,不要降罪到袒护我的无辜的人身上。”我感觉不到手臂的疼痛,一心恳求父亲。
“哼!”父亲冷哼,但是紧绷的表情明显地放松很多,他怒视我们良久,终于妥协,“把伤口包扎好,并马上派人送走你所谓的朋友,面壁思过三天,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父亲起身,气恼地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我连连谢罪,心里异常满足,不仅仅因为父亲愿意放过我们,还因为现在樗羽紧张地捧着我的手,焦急地问我怎么样。
“我没事,一点也不痛,真的。”我对樗羽笑,“你看看,其实父亲是不忍你断去一臂的,但是他定的岛规他自己没有回旋余地,我只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对不对?”
“还笑!”樗羽厉声吼我,“把手抬起,别乱动!”他愤怒地横抱起我,匆匆返回他府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