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岁月蹉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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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那一团团鲜红的交织纹路,此时已经仿佛具有了生命,在缓慢却坚决地移动着,仿佛要从罗元脑海中移出来一般。

虚幻与现实,冥想与物质,此刻交织于一起,罗元眼中的冥道天途,于自己突破化剑境后,就再也不是一团朦胧不清的神奇意念,而是仿佛一团真正的活物,寄居在自己的脑海。

罗元不免有了几分紧张,而让他更为紧张的是,他于这个世界,突然变得奇异而独特,这让他突然有种迷茫的感觉,不知究竟该如何自处。

他低头朝下方看去,七星剑宗山头上的人影如同一个个或黑或白的小点,正在脚下,有趣地涌动着。

那里面或许有易天与苏雪沫的身影,但罗元纵然能发现那无数光点中与众不同的几点,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交流。

他想说出话来,却发现自己此时仿佛连说话的功能都丧失了,喉咙里翻滚不止,发出的不是咕噜咕噜的声音,反而是“轰隆隆”的炸响。

他吐气成云,他拨云弄雾,他身形一动引动狂风肆虐,即看到眼下山河运转,遭受肆虐,他说话却变成了雷霆风声,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那么超乎寻常。

“我……现在是什么?”罗元看向自己凝实却虚幻的身影,那金龙此时仿佛具有了真正的灵性,随着罗元的视角转动着眼睛,它足足有数万丈长,一直盘着罗元左手,尾部却仿佛慢慢扎根于罗元手臂之中,一人一兽仿佛有一种不可言喻的相通,罗元知道,自己与金龙之间的交流,是不需要说话的。

与背后师父易天赐予的绿蚁灵剑,就更不用说话了,所有的心意片刻间彼此都能知晓。

罗元的眼中,金龙此时仿佛一只亲近无比的凶猛宠物,而绿蚁灵剑此时,则仿佛一个对自己依赖无比的小孩。

他们都没有丢,可他自身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身体,经历,那依旧困于白龙天池混白光华之中的纤细人影,以及,白龙天池归来后一直对自己感觉有几分异常的,苏雪沫的身影。

一道一线,一丝一缕,都纠缠于心中。

缠!

缠,大道也。

罗元心中明悟,剑意进一步精进,他突然生出一种感觉,想要盘坐在大地,将往事恩仇全部忘记,将自己一心要拯救的人儿抛弃,将与自己因缘纠葛的苏雪沫抛弃,将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师父抛弃,将那数十年恩怨情仇,道修争执,正邪冲突,甚至是如今玄黄大地,随时要遭受十神剑覆劫的危险都抛弃。

一心逍遥天地间,恩怨情仇皆可弃。

束缠悠悠指尖断,情义烟云承道启。

这是道念的明悟,情义的偏离。

罗元缓缓盘下身来,引起了七星剑宗一阵飓风,他四目望去,发现有很多与他一样的人,庞大无比、稀薄得如同空气的身躯,一个个盘坐在玄黄大地的各个角落,闭目垂神,似在修行。

这些,都是与自己一样,修炼特殊功法的人么?或者,这是与自己一样到达同一种形态的人,可自己修行如此久,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功法会让人变成自己现在的样子。

不过,就在他扫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透明巨影时,突然发现那个庞大的身影莫名地动了一下,继而就睁开了双眼,看向了罗元这边。

在对方睁开双眼时,罗元才真正看清楚了此人的面貌,这人的模样十分奇怪,如同一条大鱼,却又分明是个人脸。

它只看了罗元一眼,接着又闭上眼睛,似在修行了。

他们在干什么?罗元想问,却不知如何交流,他低头垂目,却看到地阔人小,于眼中如同一面蠕动的画布。

一道亮红的光芒突然自白龙天池处闪现,瞬间到达了罗元身前。

那是一个女孩儿,俏皮可爱,清新美丽,罗元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是紫吉,罗元与胤洁共同拯救出来的孩儿,那是见证了苏雪沫为罗元坠入白龙天池的孩儿。

几十年过去,她却依旧是长不大的孩子模样,一脸认真,又带点迷茫地看着罗元的方向。

罗元的身躯很庞大,庞大到往任何一个方向看去,都似看着罗元所在的方向,不过罗元明白,紫吉所望的,唯有自己这一个方向而已。

龙脉婴儿,你虽然容貌没多大改变,可身体已经凝实了无数倍,法力强悍,终于不用惧怕世间的恶念,将你蚕食吧!

罗元嘴角微微一撇,放下心来,再看向七星剑宗,却见山影模糊,光点忽忽闪闪,云雾翻腾间,雷电无声。

世界的模样,开始变化起来。

罗元感觉所有熟悉的模样都变化游动,连自己庞大的气态身躯都变得模糊起来,无定之劫,终于到达了它的巅峰。

一切归于无定之中。

一切归于混沌之中。

罗元不能说话,不能观察,不能思考,只剩一点飘忽不定、捉摸不到的意念,如同一颗尘埃,不知从何而来,不知从何而去,没有方向,也没有意义。

想要拯救的胤洁,从脑海中消失了。

想要回馈的苏雪沫,从脑海中消失了。

感情复杂的师父易天,从脑海中消失了。

可爱的紫吉,化为长剑的绿蚁灵剑,盘臂而活的金龙,从脑海中消失了。

从外看去,却见罗元的庞大气躯,如同耸立在玄黄世界一处处的巨大虚影一样,都开始闭目垂帘,进入了似一种修行状态之中。

大日照耀,活跃了玄黄世界的大地,里面生命云涌,前赴后继,奔向死亡。

或许,有人曾得到过永生,或许,有人万剑归宗后会有其它的去处,这一切在耸立于云端层层叠叠的巨大身躯虚影覆盖。

仿佛闭目的众神,操控中天空的云雾雷电,罗元变成了其中一个,这是一种无法移动的束缚,同时是一种纳容万物的胸襟。

庞大的身影互相纠缠在一起,巨大的身影纠缠大地,大地自我纠缠,唯有大日远远普照,仿佛没有联系。

可真的没有联系么?

缠之道至,罗元淹没入一片虚无之中。

可现世之中,苏雪沫依旧不肯相信,罗元就这么化剑失败,归入了无边虚无之中。

她寻到崖山之处,盘坐身躯,元气缓缓纳入气种之中,不问世事,也不问神剑祸事,仿佛那罗元的消失,变成了她的道劫,没有罗元,一切都没了意义。

雪白长剑围绕她缓缓旋转,发出轻微的嗡吟声,而她自己,则沉入自己的道中,却是为了寻找,曾今与罗元一起经历的冥道天途,那神秘的去处,该如何取得联系。

苏雪沫不相信,罗元就此化剑失败,变成了这世间的一抹云烟,她相信,冥道天途是重新联系到罗元的唯一方法。

崖山之泉,涸而又涌,涌而又竭,潺潺不止。崖山之木,青黄流移,若门影关合,黑白相间,时光一去五十五载。

裙带留青,长剑落地,一缕发丝随风飘动。

却见苏雪沫终于缓缓睁开双眼,落剑陡然腾空,化作一声历啸,朝万里高空疾驰而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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