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众官吏对曹昂的夸赞,一半是拍马屁,一半则是出于真心。
毕竟这屯田策听起来可行性极高,很难相信,这是一个还未加冠的少年提出来的。
如此看来,这不是神童又是什么?
只不过曹昂对于这些夸赞却是无感,将来连整个曹氏基业都是他的,他也没必要过多的表现。
他把这策略提前提出来,只不过是为了让曹氏尽快壮大而已。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接下来荀或便开始着手推行屯田策。
首先就是把百姓以“屯”为单位聚拢起来,并且让大家自己推选出一个屯司马。
而且在荀或命令,尽量让百姓就地划分田地,以免让百姓流动起来,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剩余的土地,则从其他地方招募流民过来耕种。
东郡上层在紧锣密鼓的布置,可是身处底层的百姓们不知官府要做什么,一时间有些人心惶惶。
在东武阳以东,有座牛头岭,山下有个村落就叫牛头里。
整个村子的人都姓牛,算是一个大家族,总共约有四十来户。
此前他们整个村子都投到当地一李氏豪绅门下成为奴婢,接受李氏庇护,同时也隐去了户籍。
这是大汉王朝土地兼并的通行之法,有大量的人口都被豪绅隐入自己门下,官府根本管不着。
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蛾贼之乱,打破了这种局面。
李氏坞堡被蛾贼攻破,李家全家人被杀,无一幸免。
如此一来,原先那些接受李氏庇护的百姓们,都不知道该依附谁了。
这几日,有太守府官吏前来核实他们村子里老老少少的人口,全都登记造册,让大家更是心惊不已。
忐忑之下,全村人都聚集在里正牛敬家门前商议对策。
其实说是商议对策,他们这些任人宰割的底层百姓又能商量出个什么?
现场成年人愁眉苦脸,孩童哭哭闹闹,整个空地喧嚣无比。
“都聚在这里有什么用?没得叫人心烦,”牛敬不耐烦的大声道:“婆娘先把孩子领回去。”
牛敬年近五旬,是这牛头里辈分最高之人,说话极有威望。
他吼这一嗓子,谁也不敢违逆,妇人们各自领着孩童回家,现场只剩下了七八十个青壮。
有个青年小声问道:“牛叔,你说官府给咱们登记造册是想干啥?
听说打仗都需要民夫来运粮修寨的,不会要把咱们征做民夫吧?”
“我看不像,”牛敬捏着胡须摇了摇头道:“征民夫的话,只征青壮即可,没有必要把妇人孩童也登记造册。”
“难道要把我们迁往别处?”又有人出言道。
“这倒是有可能,”牛敬脸色沉重的道:“听说洛阳一带被烧的赤地千里,没准是要把咱们搬迁过去。”
这个时代,官府想要搬迁百姓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可对百姓来说却是破家值万贯。
而且人离乡贱,谁愿意离开祖祖辈辈居住的地方,被迁到外地去?
大家越想越有这种可能,一时间阴云笼罩在众人头顶。
“叔,要不咱们逃吧,你先带我们去山里躲躲。”
“屁话,逃进山里跟搬迁有什么区别?再说咱们这么多老老少少,搬进山里没吃没喝,这日子还怎么过?”
“可真要把咱们搬去洛阳咋办?那里虽是帝都,但已经被烧成一片废墟了,岂不也是活不下去?”
正在这时,突然有个在村口放哨的青年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道:“叔,不好了,我看有几个官差正向咱们这边来了。”
众人脸色骤变,如同滚油里泼进一瓢凉水一般。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牛敬沉着脸叮嘱道:“一会儿官差来了,无论说什么,大家伙儿都要冷静。
等送走官差之后咱们再从长计议,知道了么?”
“知道……”众人也只能如此,要不然难道还能跟官差打起来不成?
他们都是做奴婢的命,没有杀官造反的胆儿。
很快就有三名官差骑着快马来到近前,为首一个手中捧着刚刚造户籍册道:“你们推举谁为屯司马?”
牛敬上前颤声道:“禀官爷,小老儿以前为此间里正。”
“那就是你了,”官差道:“奉大公子之命,在东郡推行民屯之策,按照户籍,无论男女均可领取十亩土地,划分至每户耕种。
待秋收之时,官府提供耕牛农具者,以官四民六分成。
自行提供耕牛农具者,以官三民七分成。
尔等周边土地已经丈量清楚,现在每户出一人,跟随我等前去领取土地。”
荀或为了给曹昂增加声望,所以着重提出这是大公子的命令,而非太守府。
那官差虽然口齿清晰,说的条理清楚,但是一众依然听得云里雾里一般。
听这意思,是要把他们周边的土地分给他们耕种?
可这些地以前都是李家的。
虽然官四民六的分成听起来比较吓人,可是此前他们在李家做奴婢,根本就没有分成一说,每天都是处在被饿死的边缘。
更重要的是,他们耕种了官府的土地,从此就有了依附,再也不用担心无依无靠了。
“敢问官爷,”牛敬颤声道:“这位大公子,所言都是真的?”
“废话,”官差不耐烦的道:“曹使君家的大公子,能说话不算数,骗你们一帮平头百姓?
赶紧开始吧,等你们划分完了,我们还要去其他地方。”
说着,官差便带领一众心里打鼓的百姓们去分地。
此前荀或早已经把土地丈量清楚,人口也早已核查清楚,所以分地特别简单,每户都按人口领到了自己的土地。
即使拿到了土地,整个牛头里的百姓们依然如同在做梦一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一转眼,他们每家非但不用搬迁,竟然还由官府出面,把原来李家的土地给瓜分了。
牛敬坐在属于他自家的地头,抬头看见两个青年扛着?头从田间小路路过。
其中一个边走边笑道:“叔,趁着现在还没冻实,把地翻一遍吧,等来年开春就只等着耕种了。”
“有道理,”牛敬连忙回家叫儿子……